而艾若的问题是,她不能推给贾母,或者大奶奶。因为推给贾母,生怕不甘寂寞的贾母在这关键时候,惹出事来。推给大奶奶?更糟,大奶奶真的能死给她看。
艾若简直都要抓狂了,于是直接全推到了宁府那边,说她只是帮着准备,管事的还是敬大奶奶。又推说家里有事,赶紧躲开。
好在贾敏的婚事办得顺利,送走了她,席开百桌庆祝这场迟到了三年的婚礼。贾家族人去吃流水席了,也没空再找她的麻烦,总算偷闲在张氏的屋里坐坐。
“太太屋里坐了谁?”张氏嫁过来日子也不浅,也帮着贾母操办过贾政和艾若的婚事,自然也知道,此时是最最忙的时候,太太屋里一定坐了最贵重的几位客人,她身为媳妇,自然要在边上,伺候着,至少在这些贵妇人面前混个脸熟不是。怎么这位反而没事了,到自己屋里来看自己?
“一些老亲、东西南北四王府的王妃也亲来了。”艾若喝了一大口红枣茶,张氏的屋里,倒是全府最舒服的所在了。她真的快累死了,从初一开始,她就没停过,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特别是这些天,她觉得自己快连瑗儿,长什么样都要忘记了。
“你怎么不去伺候着?”张氏急了,几乎要坐起。四王虽然已经降了爵,但人家还是王,人家王妃,若不是看代善的面,怎么会过来。人家能乐意跟贾母废话才怪。此时艾若还跑了,真真的被她气死。
“你真是操心的命,老爷跟太太说了,若敢乱说话,传出一丁点不好听的,他拼了老脸,也要休妻。”艾若打了一个哈欠,若不是代善这么说了,艾若敢出来吗?她是知道那些所谓的老亲,还有王妃们都不很待见贾母,一个个都拉着她说三道四,没人跟贾母说话。她在贾母屋里,才是不给贾母面子,推着前头还事,告了罪,才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张氏松了一口气,但马上,睁圆了眼睛,老爷再怎么不着调,也不可能当着媳妇跟婆婆说这个。这个只能私下说。私下的事,二房怎么知道。
“你以为这府里能藏得住什么?不过我怕闹得不像样,狠狠的处置了几个人,不然,外头都该知道了。”艾若真的对荣府的仆人文化,无语得很了。
“做得对!大姑娘一辈子的事,可不敢有闪失。我还怕人怨一辈子,不安心呢!”张氏轻叹了一声。虽不明言,若是她在贾敏婚后百日内,不在了,贾敏得多为难啊。
“又多想,才好些的。你们也是,边上的人也不知道劝着点,让大奶奶这么整日的操心,身子能好吗?”艾若又不能骂张氏,只能对边上的人吼。其实她也是心里烦。对她来说,她对张氏的耐心有点到尽头了。她现在做了医生能做的一切,可是张氏自己不保养,她能怎么办?
而张氏此时却也是心急如焚,张氏还是害怕的。过年的对账销账,一下子让她刚好一点的身体又垮了下来。正是身体不好,她又更焦虑了。两相交替,张氏的身体迅速的恶化下来。
现在她明确的知道自己身体不成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排自己的孩子。贾母不用说了,根本不可信;而娘家,父母老亦,相信兄嫂?就算哥哥可信,可是嫂子总是外人吧。他们也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自己就算托了孤,又能如何,娘家是诗礼传家,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能再插手婆家的事。更不要说财产问题了。面前的二弟妹?二房分出去了,可是二房有自己的孩子,真的能一直照顾贾瑚、贾琏吗?他们难保真的对府里的爵位,产业一点也不动心?
下人们全跪下,却也说不出话来。心腹的张嬷嬷只是抹眼泪。
“你到底有什么放不开的,说出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艾若看不得眼泪,真是烦死,挥挥手,让人站起来,盯着张氏。
“我死了,孩子们怎么办?”张氏咬牙下定决心说道。
“我出去了,你就这么乱想吧,把自己逼死了,你的孩子看等着倒霉吧!”艾若真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她进来就是看一眼张氏,她外头还忙着呢。
“弟妹!”
“真不放心,你把你的嫁妆写上单子,封在库里,两把钥匙,娘家一付,大哥一付,将来孩子们长大了,一块交给孩子们,谁也甭想偷了去。”艾若摇摇头,顺口说完,自己离开了。
张氏这回没拦了,虽然艾若只说了她的嫁妆问题,但是却也是在提醒张氏,你想多了。除了您的嫁妆,您真的管不了其它。
张氏苦笑起来,是啊,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她一心一意的想把这府里的一切留给自己的儿子,可是她能做主的却只有她自己的嫁妆而已。一时间,张氏万念俱灰,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了。
艾若一直到晚上,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才和贾政一块被招到上房,代善作为领导,要对今天进行总结。
贾赦也在,但脸色也不很好,显然,又发生了什么事,是艾若不知道的。
她也不看贾政了,因为他一定比自己还不知道。只等着大佬开口。
“老二家的辛苦了。”代善总算放下杯子,轻轻的说了一句。
“不敢当。”艾若可说不出什么功劳归于领导的话,淡淡的说了一句,不敢当就不再吭声了。
代善瞟了一眼二儿子,深吸了一口气,想想白天的事,他决定原谅他算了,至少,他没惹祸。
“大伯今儿上了折子。”代善又开口,说了一句跟今天婚事八杆子打不着的事,艾若有点发懵,代化上不上折子,跟荣府嫁女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荣府今天嫁女,您今儿上临终遗折,让荣府怎么办?添乱吧?
“大伯怎么啦?”贾政脑子还不错,马上就意识到,这不合规矩,遗折,是老头死了,由后人交上去。而此时代化还有口气,送折子进宫,这是什么意思?
代善总算对贾政有点好脸了,总算没白念书,点点头。想想,又拿起杯子,轻轻的玩着盖碗。几声清脆的瓷器碰触之后,他开口了。
“圣人体恤老臣,额外开恩,若你们大伯不在了,由珍儿袭爵。”代善淡淡的说道。
“怎么会?”贾母惊声尖叫。
“怎么不会,敬儿不敬圣人,不顾父母妻儿,有什么想不到的。”代善重重的放下杯子,脸色发青。
艾若更没力气了,果然还是原著,自己就算已经让贾政提醒了代善,照样也改变不了皇家的决定。红楼的格局就成这样了。
“那敬儿怎么办?”贾母真没想到,爵位还能跳过儿子,直接给孙子的,继续问道。
“能怎么办?找个地方歪着,难不成还出来现眼不成!”代善继续吼着,代善心情很差,贾政初一时就提醒过他了,大伯不成了,那么当年敬大哥得罪了皇家,现在怎么办?他才想起这档事来。赶忙跟代化商议,可是代化能怎么着?皇家的事是他们认错就能了的吗?可是总得认错不是,于是代化先上了暗折,认错。儿子指不上了,明里暗里说,孙子其实还不错,在家里认真读书,一心为国,皇家的回复还没来,代化的身体就快撑不住了。于是今天又上明折,再认错。从白天内侍过来的表情看,圣人的心情很复杂。
于是代善的心情更复杂了,能不复杂吗?看内待那脸也明白,皇家对贾敬一定不会原谅了,而代化说孙子是可造之才。问题是,贾珍这才十二岁,十二岁,算少年吧?能顶什么用?弄得代善明明嫁女儿,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所以此时贾母无论问什么,他都不会给她好脸的。
“怎么挑今天。”艾若也知道此时不好开口的,不过看代善骂老婆,她这个做媳妇的,不开口还真不好,只能硬着头皮扯开话题。
袭爵的事,是男人们的事,跟二房也没多大的关系,所以她还真的一点也不关心,现在她关心的是,为什么代化要挑今天上折子。太过份了,不知道今天是贾敏的好日子,你当大伯的,怎么尽做没脑子的事?
“今儿,我让人送了整参过去。大伯也不想让敏儿不痛快。”代善瞟了艾若一眼,似乎觉得她太不了解代化了一般。艾若了解代化就有鬼了,自然也不介意了,直接闭嘴,继续装哑巴。
“总不好不管敬大哥,珍哥儿毕竟还小。”贾赦看了父亲一眼,轻轻的说道。
这倒是让艾若对贾赦刮目相看了,这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出去上班了,见识都不同了。
“那依你看呢?”代善果然面色一缓,这才是问到点子上了。代化死了,贾敬如果真的被皇家厌弃,其实对荣府也不好。
“不如让大伯辞了让珍哥儿袭爵,让敬大哥补个军职,去边疆历练几年,求个带罪立功也好。”贾赦咬咬唇,思索了一下,看着父亲。
“你大伯能听我的吗?”代善看长子倒有几分赞许之气了。
“总要试试吧!宁荣一体,圣人现在能分开,将来谁知道能不能分开。”贾赦含含糊糊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