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艾若又请老太医来了。太医细细的诊了脉,老头算是很熟张氏的病情了,这几天也在想怎么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正纠结着,他们家又来请了,老太医更纠结了,却又不好意思不来。
号了脉,思索了一下,“大奶奶这些日子可有换大夫?”
“是我开的方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着大嫂的脉象好像好些了,才特意请您来的。”艾若先是没法子,死马当做活马医,现在张氏好些了,自然得专业的大夫来。不能真把人弄死不是。
“请二奶奶把方子给老朽看看。”老太医伸手要方子,艾若准备了,直接递给了太医。
“这方子可在哪本书中有过记载?”老大夫想想看,看着艾若。
“没有,我是按药理药性,自己写的,错了吗?”艾若倒是有点害怕了,好在她熟知药理、药性,相生相克的都没有,而且份量也是最轻微的,生怕有事,应该不会让张氏吃出问题。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过方子很好,止血益气,先提升大奶奶的底子,再以药膳配以安抚五脏,而不是急着补血,很好。此时大奶奶心机已活,现在倒是可以开调养方子了。”老大夫点点头,直接拿笔墨开始写方子,艾若看看,果然人家就是专业的,马上就有章法了。
看太医开的方子,艾若也知道张氏至少暂时安全了,她安了一半心。轻轻的拍拍张氏的手背,张氏也笑了笑,此时真的感觉到生的可贵了。
其实谁又不知道生的可贵?只不过,之前没有艾若,她除了跟自己的心腹之人,谁也不敢信,天天担惊受怕的,吃龙肉也补不回来了。
不然她娘家请的大夫,还有老太医都是束手无策的。一直到艾若回来了,她既知道二弟一家对这个家没什么企图,而且,最重要的是,二弟妹比自己还恨贾母,他们此时的利益是一致的,她外有强援了,内心的煎熬就减轻了大半,这就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能安心下来调养了,药效什么的,其实都是次要的。
太医的方子自然比艾若的管用多了,几天的功夫,张氏的脸色都好多了。贾赦对弟妹更是感激涕零,之前救了他们的长子,现在又救了老婆,此时贾赦的心里,除了老婆、老爹之外,心里最敬重的就是弟妹了,这种观念持续一生。当然这是后话,此时不用说了。
代善其实被二房又气歪了一点鼻子,这个家对他们来说算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是他还真不能说不许住。大媳妇不好了,他一听也吓了一跳,找贾赦来问,才知道问题很严重,他对大媳妇还是很有感情的,这是他选出来的。况且也是为大儿子找的有力的岳家,若大媳妇不在了,凭着史氏,能把亲戚们都得罪死。往近了说,为了女儿,也不能让媳妇这会死。于是只能默认了!
想想回了荣禧堂,结果又被史氏告了一状,说老二媳妇如何如何。老爷子也懒得听,对他来说,老二媳妇不给史氏好脸,又不是一两天了。心里又气,若不是史氏,大媳妇也不至于这样。但想想史氏也是有孙子的人了,也不想太没体面,话也懒得说了,直接又拂袖而去,为自己为什么又来找史氏而懊悔不已。
等了几天,大媳妇倒是一天好过一天,代善也知道,老二一家回来,是帮忙的,真的只是不想大媳妇真的玩完。当然他们也不是真的好心,而是因为不能让大媳妇死了,他们就真的陷进了这个府里。今天的回来,不过是他们为了将来不回来。想到这儿,代善又叹息了一声,这个府怎么着老二媳妇了,这么不想回来?
贾母对代善也死了心了,于是往好想,贾政也回来了,这时抓紧这个从小自己带大的儿子更有用。可事情能跟贾母想得那般美好吗?
艾若早就防着这手了,跟贾政说,马上春闱了,万不可大意。快过年了,府里事多,也不好温习,不如让路先生在跟前也租个宅子,白日里让贾政带着贾瑚、贾珠一块过去温习,也省得受干扰。
贾政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跟路不群商议,也不用租院子了,他们在荣府跟前不是有宅子吗,拨出一个独立的小院,让路不群一家住着。平日白天,贾政就带上贾瑚、贾珠一块去读书。两个小的其实都是跟路家小哥儿玩去,他是真的读书、温习,以备开年应考。
如此一来,贾政早出晚归的,贾母哪里还有机会收拢儿子。贾政白天在外头读书,晚上回来了,进来跟父母请个安问个好,就出出去了。贾母当着代善的面,自然不好说什么。可是白天代善不在时,她又找不到贾政的人。白搭!心里恨得直痒痒,却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通过贾敏,贾敏还是以前那个炮仗吗?自然不是了,就算是跟二嫂关系再不好,怎么着也不会插手自己哥哥的房中事的。更何况,此时贾敏觉得满府上下,对她最真心的只怕就是这个口硬心软的二嫂了,贾母怎么可能再指使她一次,于是贾母再一次感受到了孤立无援。
而张氏也一天好过一天,大媳妇的娘家把王氏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就差没跟人说,贾家的二奶奶王氏是天下第二的贤惠人了。第一是谁,当然是他们自己家的姑娘了。所以贾母再想闹出什么事来,没脸的不过是她自己罢了。
而贾赦白天上班,晚上回自己院里,倒是一付傻乐的样子。张氏的身子好些了,他能不傻乐吗?
艾若有时碰见过,本来觉得贾家的两兄弟都是蠢材,现在看看,开始有点理解,贾赦为何要在《红楼梦》故事开始时,变成酒色之徒了。一个心死的人,不找点刺激,他还怎么活下去?
自己当初去无国界医生组织,不也是因为突然生无可恋吗?而贾赦用各种堕落来麻醉自己,告诉他自己,他就是个混蛋,然后,忘记曾经的他和她。
史氏要是不搞点事出来,能还是史氏吗?张氏病重了,史氏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后来张氏的身体好些了,贾母又在艾若在时,让赖嬷嬷领着一个丫头过来。
赖嬷嬷回家跟儿子媳妇商议了半天,儿子媳妇都是在太太手上被抬起来的,现在府里大管事做着,虽然被大奶奶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是他们却也有了新的想法。
二奶奶这一年给府里的印象是,她不想插手府里的事,从她带出去的人就知道,他们也从侧面打听了一下,虽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有一点他们很清楚,二房一再的强调,荣府是荣府,二房是二房。
所以就算二奶奶回归,应该也不会插手人士上的安排。所以,真的二奶奶回来,反而比在大奶奶手上好过。让母亲别轻易把二奶奶得罪了。不然,弄不好,将来大房二房一块对付太太,他们才是真的完了。
赖嬷嬷一想也是这个理,所以此时,大奶奶活着比死了好,大奶奶就是天平中间的杆,她是能钳制住太太和二奶奶。二奶奶为了府里的平衡,而不敢轻举妄动。二奶奶动了太太的人,大奶奶只会让自己的人补上,二奶奶分出去了,总不能让她二房的人顶上荣府的位置,说出去不好听。
但是真的大奶奶死了,二房管家是必然的。大爷总不能在大奶奶死后不到三年的时间续新奶奶。新奶奶来了,也不可能马上就能插手家务。二奶奶代理家务跟掌管家务能一样吗?所以此时,反而是大奶奶活着,二奶奶协从管家,对他们这些人最有利。
于是贾母想有什么对付大房、二房的动作时,赖嬷嬷倒也能阻止一二。不过她毕竟只是个奴才,贾母有时非要做些傻事,也不是她能阻止的。只能想着如何淡化影响,或者如何向二奶奶示好。
此时,看到大奶奶靠着,二奶奶边上坐着,赖嬷嬷忙给两人见了礼斟酌了一下,笑道,“这是太太房里的翠玉,平日最是会伺候人,太太想着大奶奶身子不太好,于是挑出来给大奶奶用,也好省些心。”
艾若这些日子参与管家,赖家的示好,她也看到了,虽然不太明白赖家想做什么,但有一点是根深蒂固的,这一家子,没一个好玩艺。盖的园子比主子还精致,孙子的官比老爷做得还顺溜,连宁府的继承人贾蓉,还得叫他们赖大一声‘赖爷爷’,这是什么成色?
对赖家的一切示好,她都当成糖衣炮弹,糖衣她吃了,但炮弹她也不接,只是冷眼旁观,等着他们出招。现在赖嬷嬷亲自出马,以贾母对子孙的教导,爹妈跟前养的猫狗都比主子体面的理论,赖嬷嬷在府里的地位其实很超然了。当然最近差点,但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现在她赔笑脸,艾若则看向了张氏,毕竟这是张氏的地盘,她不好越过张氏的。
张氏脸白了又青,抿着嘴不说话。而张氏边上的人也一脸怒色了。艾若心里叹息了一声,张氏此时又挖了一坑,让自己来跳。可是她还真的不能不跳,她实在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