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她会慢慢引导母亲走出来,结交几个能谈心的知己好友,不至于心里有事时无人倾诉。
但交友这种事,不可能一夕促成,而她过了暑假就要上学,所以,她就算不会积极撮合越龙和母亲,也不会拒绝他的亲近。这个时候,母亲的确需要有人在身旁开导。
“对了,越叔叔的儿子在哪个学校读书啊?”
想到越龙,罗伊人的脑海里自发闪现那个少年的影像。
实在难以想象,那样一个俊到没边的少年,竟然有那么好的厨艺,不止会做菜,还懂酿酒,据说在深圳已有一座成规模的红酒庄园,如今在余县也开始搞起来了……
反观自己,表面上小了三岁,可实际年龄却已二十有七的她,连支持母亲离婚,都还需要他人的帮助。
“这倒没听你越叔叔提起,不过小祈的成绩似乎很好,你越叔叔说,深城那边的学校听说他们要回故里,一开始还不肯放人呢。只要高中三年不后退,你越叔叔不必愁考不考得上的问题,而是要头疼该选哪所大学了。”
罗伊人听出母亲口气里的羡慕,笑着问:“妈妈希望我念哪所大学?”
“希望么当然是京都大学或是京华大学了。我听说镇西有一户人家,儿子去年考上京都大学,他爹娘借着钱给他办谢师宴,席面上,个个红光满面,比借钱造房子还高兴。”
说到这里,罗秀珍蓦地想到什么,偷瞧了女儿一眼,见她神色不像是生气,才松了口气,说:“不过,只要你努力了,无论考不考得上,妈妈都高兴,所以你别有压力,何况,京都太远,就算你考上了,妈妈也舍不得你去读。”
罗伊人失笑,这是在安慰她吗?反手拍拍母亲的手背,弯着眉眼说:“放心吧妈妈,我一定给你考个好大学。”人都重活一次了,她不信还搞不掂个高考。
罗秀珍听了一阵高兴,女儿有志气就好,有志气才有出息。她这辈子不求其他,但求女儿平安顺遂。
……
第二天很快就来到了。
这天早上,罗伊人醒得特别早,五点没到就睁眼了,洗漱干净,陪母亲去菜场买菜。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陪母亲来罗湾镇的菜场买菜,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
由于律师还想赶在罗海盛之前,找她们母女俩再确定一下几个条款的事,所以昨晚在电话里确定了上午会到。还客气地说:中饭要叨扰了,随便炒个蔬菜、再整个榨菜汤就好,不必太麻烦。
对方是这么说,但她们不可能真这么做。可大夏天的,也实在想不出整什么菜来招待客人,最后,母女俩挨摊子挑了些新鲜蔬菜,又称了几斤鲜活的鱼虾蟹。
“不知道律师会不会带人来?”罗秀珍看了看篮子里的菜,不确定够不够吃。
“听越叔叔说,袁律师有个助理,应该会带助理一起来吧。四个人,六菜一汤应该够了吧?”
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因为那个助理是越龙派来保护她们的保镖,保镖应该很会吃吧?
“那就再买点鸭翅、鸭脖吧,妈回去卤点卤味,请客人尝尝。”
“还是妈妈想得周到!”罗伊人朝母亲竖竖大拇指。
卤味的话,做多了放冰箱冷藏,三五天都不会坏。
罗秀珍去了她经常光顾的鲜鸭店,买了足足五斤的鸭翅、鸭爪、鸭脖、鸭胗、鸭舌。不过,生食的份量重,等做成了卤味,至少得掉一半份量。没人知道她将离婚,她们也不希望被人知道,以至于临走前还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两人在外头默契地没谈论任何和离婚有关的话题。
回到家,吃过早饭,罗秀珍就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做卤味需要不少时间,得先腌制,再用文火炖煮。鱼虾蟹先放浅水缸里养着,等到点了再开杀,新鲜的做起来才美味。
罗伊人见母亲专心忙着厨活,并没有因为罗海盛下午要来谈离婚而心神不宁,不禁松了口气。
虽说到了这个份上,母亲应该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但也怕她钻牛角尖,毕竟夫妻十多年,说散就散,不是当事人,根本没法体会。
九点整时,越龙帮忙聘请的律师和派来保护她们的保镖到了。
律师姓袁,是个年近四十却保养得当的职业女性,看上去就很干练、利落。
保镖出乎意料的年轻,顶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身材虽然魁硕,相貌却很普通,是属于那种放到人群中最不显眼的那类人。又因沉默寡言,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但罗伊人深信,越是这样的人,越有着不可小觑的武力值。
将两人迎进客厅,罗伊人斟上改良过的凉茶,拉着略显拘谨的母亲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罗太太,这是我拟定的协议草案,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袁爱华扶了扶眼镜,寒暄几句后,直接进入了今日的主题,拿出包里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罗秀珍。温和的脸上,瞧不出一丝波澜,可内心却很不平静。
她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法律高材生,踏入律师界近十年,经手的离婚案子不计其数,却从来没见过眼前这样的当事人。
是的,真没见过。
以前那些案子的当事人,即便是女方主动提出的离婚,和她商谈时,即便不会叨叨絮絮地罗列男方一桩又一桩的劣行,也多半脸色苍白、眼袋浮肿,全身上下包括精神无不透着“逼不得已”四个字。
可眼前这位,年纪比自己小多了,才三十三岁,娇小的身材、温婉的气质,除了微微发黄的脸上,零星散布着几点生产后的女人大多都会有的黄褐斑,其他方面,丝毫看不出离婚一事带给她的影响。
不是绝望到极点,那就是真的想开了。
袁爱华不着痕迹地打量完毕罗秀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转而打量起乖巧地坐在罗秀珍身边、和她一起看资料的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