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凶手是谁后,反应最厉害的,却不是周老爷和周夫人。
而是坐在高堂上那位愤愤不平的县太爷。
抄起案台上的惊堂木指着地上的老管家,直起身子,激愤道:“你你你,人家周小姐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杀她?说,你说啊!”
话语中,貌似还带着一点亢奋。
哎哎哎!他还没说有没有仇呢,你瞎起什么劲啊!
那老管家不回答,他又问:“你要是再不承认,本官就先打你五十大板,看你嘴还硬不硬,快把你的罪行从实招来,免得受刑。”
实在看不惯了,纪云舒朝他伸手,往下压了压。
坐下!
接到纪云舒的信号,县太爷好不尴尬啊,两腮微缠,坐了下来。
这会,也就轮到周老爷和周夫人了。
在双双楞了小一会之后,才渐渐反应过来。
“是你杀了我女儿?阿井,是真的吗?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周夫人质问。
可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并不是很激动。
眼神中,仅仅只是带着痛恨性的失望罢了!
不寻常,一点儿也不寻常。
至于那周老爷,竟然单单叹了一声气,不了了之!
纪云舒心里被再次笼罩了一团迷雾,模模糊糊的,奇奇怪怪的。
而那老管家竟然毫不理会周夫人的质问,再次将目光顺到纪云舒的眼神上。
笑了笑:“先生,你不是说,人可以不说话,但是东西可以吗?你心里既然有了大答案,又何必再来质问我。”
“你该不是在考我吧?”
“我只是不明白,先生是如何知道,凶手是我?我藏得如此严密,你不可能发现。”
真够自信!
“严密?”这回,就该是纪云舒笑了。
她挺直的身板、唯独目光微微垂下,落在老管家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一语指出:“若是在下没有猜错,你脸上的伤,应该是被周小姐伤的吧!”
老管家也不惊:“如何看出来了?”
“你说让我猜,那我当然是猜出来的,不过听老先生的口气,大概我也猜对了。”
老管家沉默,一双眼神,还是困惑。
索性,纪云舒勾唇:“你定然又想问我,单单凭这些,岂能断定出你就是凶手?”
说完,她从腰间取出一包折叠好的小黄纸,层层解开,露出了里头薄薄的一块白蜡油,蹭在上面,十分明显。
该不会是毒吧?
隐在侧面的景容脸部犯搐。
大庭广众之下,这小家伙又准备下毒不成?
就见纪云舒将黄纸往老管家面前一伸,问:“认得吗?”
一脸疑惑!不认得!
将黄纸端起来,纪云舒大有长谈的架势,嘴角带着耐人寻问的肃意,解释道:“我手里的东西,是一块蜡油,是我从这位老先生的衣服上沾下来了。”
凑巧的是,这老管家浑然不知,此刻还穿着那件粗布麻衣。
古代人就是这样,一件衣服一月换一次!
这会等老管家反应过来,看了自己衣袖一眼,已经为时已晚。
纪云舒继续:“一般的蜡油只带着植物树脂的味道,可是这块蜡油,却带着上等宝莲汁的味道,想必就算是在皇宫里也未必会有这样一盏烛台,偏偏,周府就有。”
语落,她朝一旁的衙役看了一眼,衙役点头,从自己身后拿出一样用白布抱着的东西,递送到了纪云舒的手里。
她一把扯开,露在众人眼里的。
正是周小姐屋里的那盏水晶烛台。
大家面生疑惑,不明白!
县太爷也不懂,好奇的指着那个东西:“这跟杀周小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她举着烛台,侧身对着老管家,眉尖紧蹙,款款道来。
“你让我猜,我便继续猜,那晚,周小姐如往常一样,点了这盏她每晚都必须要点的烛台,准备喝了汤药就去休息,她刚刚端起那碗有毒的药,就看到你出现在院子里,她当时很不高兴,通常那个时候,她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去打扰她,这一点,想必素云和翘心都是知道的,而一个原本患有重度行为性强迫症的人,一旦打破了她立的规矩,她还如何做一个端端有礼的大小姐?”
“所以,她当时犯了病,定然是恼凶成怒,骂了你,也打了你,而你想起自己脸上那道多年前被周小姐划的伤,最终,忍无可忍,你进到内屋,拿着床上的枕头,将其捂死在地。”
众人又是一身哗然……
话语未完,纪云舒继续说:“就在那过程中,你碰到了房间里的那盏烛台,衣服上被熏出了一块淡黑色的斑,而烛台倒地时,上面的蜡油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你的衣服上,你更加没想到的是,就在周小姐挣扎的同时,原本被她放在桌上的那碗汤药也打翻在地,渐到了她的嘴里,也渐到了你衣服上的那块蜡油上,所以,那块蜡油不仅有宝莲的味道,还有汤药中春归的味道。”
“周小姐死后,你将那盏烛台放回了原处,将屋子里收拾了一遍,就在那个时候,你正好看到素云偷偷的进了院子,慌忙之下,你连周小姐的尸身都来不及处理,就匆匆离开,但是你隐在暗处,发现素云看到尸体时竟然不叫也不闹,还将周小姐的尸体,抬到了床上,你很奇怪,但是也很安心,因为有人替你善后。”
“所以,你就继续做你的好管家,而素云,就当了你的替死鬼!”
纪云舒说完,众人目瞪口呆!
这案件,竟然如此复杂。
一件衣服,一滴蜡油,竟将这个案件全盘托出。
看来,应该每天洗澡,每天换衣服!
可,老管家的眼神依旧平淡温和,尽管此刻,他已如被扒了皮似的,曝光在了人前。
还是没有任何恐惧!
纪云舒质问他:“现在,你是认,还是不认?”
“先生……真的很聪明!”
是的,他认了!
说话的同时,他终于将那张脸毫不掩藏的抬了起来,那道暗红的疤,似乎淌着血水一般、铮铮的看着纪云舒!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大人,不好了,犯人……犯人死了。”狱卒慌忙跑了进来。
县太爷皱眉:“哪个犯人?”
“就是……就是周家的那个素云,自杀死了,用托油灯的那个盘子割腕死了!”
油灯?
纪云舒留给她、用来取暖的那盏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