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庭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却只觉在这一瞬间里,她与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高墙,而她明明笑色明媚而洒脱,却仿佛被禁锢在了高墙打落的阴影之中,挣脱不开。
让他想要问一问她。
为什么那么孤单?
为什么那么悲伤?
怔了须臾,他方徐徐道:“能知道凶手什么时候杀人,还能把尸体扔在凶案现场附近,说明对方已经探知到了凶手的计划!乐清任,乐家的儿女、妾室甚至近身的奴仆,都有可能!”
裴知意冷笑:“可笑郑绍被耍得团团转,还在为害他家破人亡的人办事!”
还以为是遇上了恩人,没想到,这个恩人才是背后的鬼手。
储时蕴深以为然:“不过就是因为如此,来日知道真相,郑绍或许会成为我们指认乐长青的证人!”
转头眼巴巴的望着裴知意,“现在还不能去查郑绍,万一被发现,恐怕他也要被灭口。但我去查乐家并不方便,有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请你来帮忙了。”
裴知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不去,万一被发现,我岂不是要小命不保。”
江于淳挑眉道:“若能顺利破案,到时候储家便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了,人祖父是内阁的阁老,老爹还是大都督!有你们家老祖宗和储家罩着,往后你在京中绝对可以继续横着走了。”
裴知意白了他一眼。
得,连他们也猜到自己会被留在京中当人质了。
就非常不愉快。
但是能横着走的诱惑力还是有点儿的,毕竟不比在嘉善关,自家老爹是老大,她还有个杀人不眨眼的名声,也没有人敢惹她。
到了京里,没爷娘罩着日子可就没有那么舒坦了。
深叹自己居然可怜到需要别人庇护的程度了。
乜了这几个人一眼:“比司马家还厉害?”
司马渊,内阁首辅,身兼太子太傅衔,手里还捏着吏部,门生故旧满天下,大半个朝堂都是他们的人!
可惜,她跟他们,注定得是死对头啊!
赵含庭含笑,字字清晰且坚韧:“已见分庭抗礼之态!”
英宗和今上是亲兄弟。
英宗登基不足五年便病逝,唯一的儿子懿文太子还死在了他的前头。
英宗的兄弟之中出色者有许多,但当时今上有权势滔天的司马家支持,最后自然是脱颖而出,登基称帝了。
然而与权臣某事,代价就是权力大多还在权臣的手里。
皇帝虽不说是傀儡吧,却也在很多事情上被司马家掣肘着。
登基七年,艰难掣肘调度,这才培养出了在京中盘桓百年本就实力不俗的储家与之平衡。
裴知意自小不在京中,如今京里什么情形她知道,但是明面上不能知道。
表情就有点不太相信:“我在边关听说过的司马家如何的飞扬跋扈,权势滔天,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我要真与司马家的人杠上了,就怕你爹认怂,这点子小恩小惠自说自话就给我一笔勾销了。”
含庭瞧她那一脸怀疑的模样就忍不住失笑:“那已经是两年前的情形了。如今的司马家一派,依然势盛,但是已经没有从前说一不二的蛮横之势了。”
储时蕴不想自夸家世,但还是点了点头。
赵含庭继续道:“案子并不简单,若是他能以县丞的身份破货此案,往皇帝面前一说那都是能力的证明,时韫回了京中自然是更得重用。事关储家长房嫡子的前程,可算不得小恩小惠。”
知意暼了储时蕴一眼,腹诽道:那也是靠别人查出来的,跟他的能力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江于淳接着道:“时韫是他们家这一辈里的第一个进士,储家老祖宗的心头肉,他的大恩人,老祖宗那绝对是要奉为上宾的。有老祖宗在,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储家自然是要跑在最前面的。要是给司马家的名字一吓就缩了头,那他储家也别在京中混了。”
知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动摇。
跑在最前面倒也不必,不过能让储家卖她一个人情,好像确实挺不错的。
但她并不这么爽快地答应,毕竟这事还是有点危险的:“你们两个去不也成了么?想必猜到你们两个身份之后乐家也多有邀请小住了吧!”
一般掌兵权的武职,在同一个省不能连任九年,以免武将以军队为私器动摇皇权。
算着乐清任平江都指挥使任期已过八年,今年年底,最晚明年年初,也该要调任了。
大约也是要留京,入兵部,或者都督府的。
乐家虽在京中有个侯门岳家,但是没什么根基,而京中就若泥潭,一不小心便要泥足深陷,自是与多些门户打好交道的!
尤其如今储时蕴还在查心头血的案子,作为他朋友还参与在里头,少不得知道点什么。
把人请进家里头住着,也能就近监视么!
赵含庭点头:“我和于淳暂时还不能进乐家,没有理由。”
江于淳如同皎洁栀子的面容上凝了一抹贼兮兮的笑意,凑向知意那处,激动道:“对对对,等你进了乐家,我们就能找借口进来了!比如我……”指指自己,又指指她,“思慕你!”
储时蕴眼神大震:“啊?”
裴知意给了他一个饱满的白眼!
江于淳的大转弯被她的白眼砸了个正着,突然就又好气:“唉!!别误会,我说的是借口!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裴知意掀了掀嘴角,给了他一个嫌弃的“呵~”。
江于淳:“……”想他好歹也是年少有为,京中想叫他做女婿门口也是排了一长串的好吗?
赵含庭失笑地摇了摇头,接口道:“我们毕竟是外男,总不好老在人家家里乱转。前院里倒是可以查探一番,在后宅探听动静你去会更方便些。”
储时蕴眉心拧起的纹路就差拼凑起“求你”两个字了:“知意……”他竖起了一根手指,诚意且保证的表示,“最后一次!”
裴知意望了望碧莹莹的天,最后一口饼吃掉,拍了拍手上的屑子道:“我就走一趟吧!”
储时蕴一喜,清秀的面孔舒展开来:“谢……”
裴知意抬手打住他的“谢”,事先说好:“别急着谢我,要是真有危险,可不管你破不破案,我得保着我的小命为先。”
储时蕴连连点头:“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