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者,一如储长青者,自然晓得他是拿不出来的!
可不知情者,看到这场面也知道皇帝一定是拿不出玉玺来的。
一时间,局面僵住了。
这一众人之间最担心的定人是皇贵妃、宜亲王夫妇、和白家众人了。
这眼看着就要几圈飞升了,闹这么一出,搞不好就要沦为阶下囚,来日遭他人唾弃了。
皇贵妃看着赵映,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些什么来。
可夫妻近二十载,她就没有看穿过这个男人啊!
不管到底皇帝能不能反败为胜,作为枕边人,皇贵妃自然得站在他这一边了。
哪怕心跳都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还是咬着牙怒斥道:“今日你们胆大包天敢围困麒麟殿,还拿这些莫须有之事抹黑陛下,实属罪大恶极!你们……”
礼亲王冷喝道:“后宫妇人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旋即又道,“不管我们是胆大包天也好,十恶不赦也罢,他赵映弑兄夺位,也绝非什么良善之辈!你们想要的证据,我们这儿倒是有,他若是拿不出玉玺,拿不出证明自己行事周正的证据,这个皇位,也不配再坐下去了!”
赵映一派的官员原就七上八下,再这么一听,当场傻了一半。
尤其是那些左摇右摆之后,从司马渊那里转投了赵映身边的,愣着面孔瘫坐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皇帝面上。
等着他认输、或者等着他反转情形。
这时候,一小太监匆匆从侧殿绕了进来,衣袖上似乎还沾着血迹,凑在肖公公的耳边说了几句。
似乎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儿,肖公公笑得眼角如菊。
立马又把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铁青的面上在听到肖公公的话后,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闪过一抹舒展的狂喜。
众人等着他说话。
但他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姚亚丰等人眉心皱起,回头看殿外,似乎没什么动静,但是细听之下就发现,喊杀声已经渐渐消散下去。
窗外风去、积云也散,月色穿透厚厚的云层,终于散落下来,在一片血腥而迷蒙的宫巷之间拂动着,就像是在空气里蒙了一层纱,遗下清冷的湿润。
刺骨的夜风缓缓地吹着,众人在调整心绪的须臾里,外头早已是星光铺洒银河,漫天璀璨的景象。
禁军来回禀,司马渊的人已经被拿下:“京兆尹所提人证也活着。”
皇帝得意而舒展地看着玉阶之下的人:“司马渊,枉费朕对你的信任和重用,你竟敢私掉军队意图逼宫!今时今日你的人已被当场拿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管以后臣民会怎么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除掉这些碍手碍脚的人,把所有权利捏在手里!
其他的,谁还敢提不该提的话,便杀光他满门,倒要看看,谁那么不怕死还敢胡说八道!
戾帝?
昏君?
只要能坐稳皇位,让天下人惧怕,什么都不重要!
赵映身后的宫妃臣子们又挺直了背脊,扬起了下巴:
“嚣张了这么久,总算看着他跌落马下了!”
“敢蔑视皇权,这就是下场!”
“总要叫他和司马家的人为从前所作的付出代价!”
……
司马渊不惊不急,半点没有输得彻底之人的样子,负手而立,站得依然笔挺,微微仰头,看着玉阶之上的人,缓缓笑了两声:“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站在赵映一边的众人脸色的笑色微微一窒。
恪郡王指着他便怒吼起来,嗓门之大,震得人耳朵里嗡嗡的:“狗贼!你还想耍什么手段!”
司马渊:“今日,你想斩尽杀绝,难道旁人还会坐以待毙么!”
皇帝却突然哈哈大小了起来:“司马渊,你真以为朕连个小贱人都对付不了吧?她死了!”眼眸突睁,“她的头颅早给我砍下了!”
“哦?”司马渊却并不相信,只是淡淡含笑地扬了一声:“是么?”
突然间。
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灭灯”。
一听便知道是太监的声音,却失去了为奴为婢的小心谨慎之色,多了几分空灵和深沉。
又一声拖得长长的“请”。
然后便是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伴着铠甲的铿锵,“踏踏”而来。
那脚步声不断地、不断地回响在夜空之上。
许久之后,随着一声整齐划一的“喝!”。
又一声尖细的“点烛”声响起。
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众人诧异时,沉重的殿门被打开。
在悠长的吱~呀~声里,扑面而来的是昏黄且清明不定的光点,有些刺目,让人忍不住眯上了眼,待适应后再去细看时,他们看到的是望不尽的烛火在夜色里摇曳,填满了整个广袤的殿前广场,甚至蔓延到了长长的甬道上。
像一条巨大的火龙,闪烁着它坚硬的鳞片。
离殿门近的人惊恐得喃喃声带着颤抖,脚步在不停的后退:“怎么会……会有那么多的神位!”
众人细细瞧去,果然发现每一支烛火之畔,都是一副神位。
上面的名字仿佛是新描的,还未彻底干涸,颜料在烛火里有暗色的反光。
站在廊下的太监拿着名册开始大声的唱名。
“赫连公广之,妇万盈盈。”
“苹公景芝,妇崔英华。”
“孙公长禾,妇归海若欣。”
……
……
……
“苹乐、赫连霜、孙志远。”
“何淼、张权、赵赫、孙畅。”
“主奉众英魂,上朝!”
做过亏心事的人,即便心底再恶,看到这样震撼而摄人的场景也不可能毫无反应。
铁甲的脚步铮铮一踏!
都是狠狠踏在了微颤的心口上。
殿中煊赫一时的官员们,一个、又一个,定不住的脚步踉跄,甚至还有人见鬼一般的满面惊恐。
一抹身影落进眼底。
背着光,瞧不清面容。
只瞧着一身大红袍服,额上却帮着一根粗麻布条,在其脚步沉沉,踏进殿中之后才看清面容。
“是裴梨!”
恪郡王立马拍桌站起,指着她便爆喝了起来:“你和殿外那些反贼是一伙儿的!”
知意站在门槛之内,连眼神都没有分过去一个,沉肃的面容上缓缓扬起凛然笑色,只看着玉阶之上的人:“赵映,这些人,你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