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意糯白的贝齿咬破了果子,任由汁水溢开,明媚的眼眸深处有烈烈碎冰浮漾,却也不意外他会猜出自己是谁。
只冷笑道:“让我逮出来,必将此人撕碎!”
两人闲闲走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聊。
赵含庭拉着她走这边,又拉着她看那边,整个就像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傻憨子。
裴知意很想揍他,但是这人贼的很,每次都能“适可而止”地收手,让她打个空。
瞧她要不耐烦了,赵含庭又立马一本正经地同她说起案子来。
以不传六耳之声道:“这四个受害者,一个在省城,三个在周杨县。即便那三个在周杨县的,也是相隔甚远,相互之间不认识。如你所说,所有受害女子的生辰八字一致,那么为什么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伙人会知道那么分散的几个女子的生辰八字?”
裴知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眉目清敛道:“户籍官,郡守衙门的户籍官!”稍稍一琢磨。又道,“也有可能是寺院、庵堂。”
赵含庭慢条斯理摇着手里的折扇,萦绕在山川之间的云霭便仿佛被风吹着,轻轻的游曳起来:“解签、排八字!”
他身上沉水香清幽的气息缓缓缠绕上来,裴知意脑袋里莫名懵了一下:“十二三岁的姑娘,不就是要许人家、订婚事的年纪么!”
赵含庭含笑侧首看着她,见她有点发愣,抬手给她拨走扬起的发带的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想什么呢?”
裴知意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突然间发的什么懵?
耳边听着不远处嗡嗡议论着什么命案,也不搭理他,拍开他的手,就凑了过去。
又死人了?
刚一走进,就听牵着个骡子的大叔边说边啧:“昨天城南发生了一起灭门案,死了一家子老小二十几口人。也不是昨日发生的,说是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发臭了,邻居发觉臭味越来越严重,敲门敲了好两日也没人回应。翻过墙头一看,好家伙,死了一院子的人!”
众人纷纷惊呼起来。
“哎哟!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呀,下这么狠的手!”
进程来采买的大妈觉得有些奇怪:“那么多天不见人出门来,怎么也没有人怀疑的吗?像我们邻里邻居的,谁家要是一整日没个动静,大家都要去关心一下的。”
某大户人家的婆子摆手道:“那是你们乡下,城里多的是没有男人在家的商户人家,女郎们一向都是不出门,不与人来往的,怕招人眼。”
牵着骡子的大叔点头道:“对,就听说男主人常年不在家,家里人寻常也不出门,所以死了好多天也没有人在意。邻居都说没见过那户女主人长啥样儿的。不过邻居说平日里常听到家里有个孩子哇哇叫,但是县衙没发现有孩子的尸体。”
热闹的场合似乎总能见着那位白须钱老大夫。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怜,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了凶手的手里。”微微一顿,“可这家里进了贼人,二十几口人难道都没有发现吗?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叫隔壁的邻居察觉?”
一旁猪肉摊子上的壮汉手起刀落,斩断了猪脊骨道:“难说是不是做生意得罪了人,人生意上的对手雇杀手来行凶呢!那些个心狠手辣的,见人就杀,还能给你时间叫唤不成?”
众人纷纷同意他的这个推测:“有道理的。”
酱菜铺的掌柜愁容道:“以前是难得一桩命案,最近咋到处死人呢!真是不让人安心过日子啊!”
他不懂,但是自然有人懂。
皇帝就要来了,想要拉南直隶官员下台的人自然要想尽办法搞事情了。
富庶之地,谁不想来捞一笔!
更兼之皇子长成,权臣当道,派系争斗之下自然是你争我夺,你死我活了。
裴知意看着人群散开,追上了牵骡子的大叔,细问道:“大哥,您可知道那户人家姓什么叫什么么?”
那牵着骡子的大叔仔细回忆了一下:“听了一耳朵,说是那户女主人原是秦淮名妓,叫……叫什么双双的。”
有个年轻书生说出了个名字:“苏双双?”
大叔连连说“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儿!”
裴知意唇线有一瞬绷起凌厉弧度,旋即平复。
难怪一直没有人来认领溪郎君,原是家中都死光了!
跟在她身后的赵含庭看她脸色不对,轻声问她:“怎么了?”
灿灿春光里,裴知意的眼眸幽深无底,乍听耳边有人说话,立时恢复了平静。
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赵含庭睹见她眼底掠过的一抹紫电,却也没说什么:“再往前走走。”
裴知意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慢慢继续逛着,直到夕阳西斜方往庵里的方向去。
月末的月芽细细的。
估计地悬在枝头。
拢在一片薄薄如轻纱的薄云后,零星几颗星子,也没什么星光。
夜、显得格外黑,沉沉压在头顶。
那个被灭门府邸所悬挂的匾额,昭宁馆。
被贴上官府封条的大门阻拦不了飞檐走壁的身影。
完美避开了埋伏在附近的衙役的盯梢,悄无声息便进到了院子里,然后目标明确的来到了女主人所住的屋子,借着手里夜明珠的光影,小心翼翼的在寻找着什么。
翻完妆台暗格,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转身要去翻找床铺的时候竟看到床沿坐着个人。
那人大骇,竟不知屋子里早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借了手中夜明珠的光亮,他看到那是个女子。
而女子,只是神色冷漠地看着他:“找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