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就看着长剑在眼前旋转呼啸着闪过,还来不及反应,便见长剑与即将射进窗口的闪着阴翳寒光的箭矢相撞,发出尖锐的“铮”声,然后坠落在窗台、掉落在屋内。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铁甲禁军已经把皇帝护了起来。
而朝这边射出暗箭的方向,已经有禁军速速而去了。
待众人回头一看,裴知意的颈项间有血液缓缓淌下,而她的指间夹着韩琦指向她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另一把长剑。
候在门口的裴仙仙眼眸冷的仿佛藏进了玄冰一般,若不是赵含庭以眼神不着痕迹制止了她,怕是上去把韩琦给干翻了。
太后和大长公主一惊,全都站了起来,大怒道:“韩琦,你好大的胆子!”
裴知意指尖一弹。
看似轻飘飘一下。
韩琦健硕的身姿却抵挡不住地急急后退了数步。
他是皇帝的禁军统领,身手在京中、甚至整个大梁都是数得上的,结果却被她轻轻一弹指便震了出去,众人哪有不心惊的!
难怪能于乱军之中斩落鞑靼铁骑了!
知意抬手摸了颈项间微微刺痛的伤口,看着指腹上的血迹,笑了笑,扬眉道:“刺客就在对面,你这禁军统领没发现,剑指本官的反应倒是挺快。倒不知哪里得罪了韩统领,竟想趁乱干掉我?”
韩琦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会伤到她,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听着太后和大长公主的呵斥才回过神来,忙是丢了剑,跪在了皇帝面前,惶恐道:“陛下恕罪!郡主恕罪!下官只是下意识防备,并没有想伤郡主之意,只、只是……”
皇帝看着她颈项间的伤口,目色阴翳翳的。
韩琦是他近身的禁军统领,护卫他的安全,他会拔剑防备裴知意没有什么可说的,可这趁乱向裴知意下暗手,却是打有问题了。
要么是他有了异心,想要挑起一场明争暗斗,好为躲在背后的人谋利,要么就是在场之中有人想借机动他身边的人了!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他非常愤怒。
语调里不免带了彻骨的寒意:“只是什么?”
韩琦自知皇帝疑心重,自己已是百口莫辩,却也不得不辨:“有人趁乱动了微臣手肘一把。”
他站在皇帝身后,剑指裴知意时面向左侧,背后有机会能触碰到他的,只有坐在皇帝右侧的人了。
人不少,但是离皇帝最近的,是太子和宜郡王。
而两人为了表现出对皇帝的重视与敬爱,乱起后都是第一时间冲到了皇帝身后,离韩琦不过一步之遥!
两人心下一跳,年轻的面容上满是震惊与震荡。
都狐疑且后怕地盯着韩琦,心思却并没有停止思量,最后也都排除了对方想要坑自己的可能,若是任何一方要在皇帝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压根就不能自己也站过来,这种事一旦把自己牵扯进去就解释不清了!
而皇帝多疑,他们做儿子的又怎么会不知道?
太子忙也跪在皇帝面前,面容极致诚恳地仰望着皇帝道:“父皇,儿臣与二弟一心担忧您的安危,防备着窗外,根本没有触及韩统领半分啊!”
宜郡王跪在了太子身侧,点头道:“儿臣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住,第一反应便是与太子来到父皇身后想着是否能帮上郡主一些,此间当真没有碰到韩统领,还请父皇明鉴啊!”
皇帝睇着眼看着跪着的三个人,并不说话。
皇后心急如焚,想站起来说话,却被父亲端木长恩以眼神制止了。
温贵妃见着皇后不动,便也稳住了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紧紧攥着手心,一瞬不瞬的盯着皇帝。
赵含庭不好说话,毕竟涉及到皇帝的近卫,便不着痕迹的看了江于淳一眼。
江于淳会意,看了韩琦一眼道:“韩统领这话就很难叫人不以为是在栽赃啊!”
韩琦的头触着地,哪里敢抬,可是手肘被推动之下参与的力道记忆还是那么的清晰,根本不可能是假的:“或许不是撞的,但是微臣的手肘确实受到了一股力量的推动!”
众人下意识在地上找了一圈,什么果核儿、豆子、石子的都没有。
在场的众人之中谁的立场也不能为太子和宜郡王说话,少不得被皇帝疑虑背后是否有所图谋。
但是作为不参与权势争夺、且生母不过小小美人的赵满盈却不必担心。
见得裴知意递来的眼神,便懂得她什么意思了。
可她在宫中没什么依仗,若是得罪了背后之人,背报复的话,她怕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若肯出头为两个哥哥说话,皇后和贵妃少不得念她几分好,那以后生母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不是?
于是她站了起来,脆生生道:“为什么要怀疑太子哥哥和二哥哥?当时大家都吓了一大跳,禁军那么大动静围了过来,一团乱,谁知道有没有人趁乱动了什么手脚啊!”
坐在妃嫔最最角落里的瑛贵嫔似乎十分赞同她的话,点头道:“公主殿下说的是,也不能因为太子和宜郡王站得近就怀疑他们是下手之人啊!再韩统领以为是有人推了他,那有没有可能也只是大家慌乱下不下心碰到的呢?”
她是六公主的生母,也算得宠。
赵满盈咬了咬唇,如同石榴籽一般饱满娇俏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怯怯,看着皇帝小声道:“虽说若是韩统领真杀了知意,他自己也活不成,但是儿臣听说有些死士就是这样的,为了主人的命令可以豁出性命去的!”
没有人敢点头。
也没有人敢接话。
这时候谁站出来,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皇后和贵妃感激的看向赵满盈。
不管能不能摘清,至少她这么一嗓子太子和宜郡王的嫌疑就能降低许多了。
赵满盈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眨了眨眼一笑。
太子和宜郡王紧张的沁了满身的汗,连这剩下的夜风都如炭火灼人,可能做的唯有连声“冤枉”。
韩统领头皮发麻,磕头称“绝不敢有此心”。
究竟谁人说谎,亦或是背后还有谁人隐藏,倒也真是不好说了。
皇帝看着一向没什么城府的小女儿,紧抿的唇纹微微松开了几分,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沉声道:“储长青,刺客之事交由你来彻查!韩琦,误伤郡主,杖四十,以儆效尤!太子、宜郡王,起来吧!”
储长青起身应是:“微臣领命。”
裴知意对于这样的处置也并没有任何不满。
比起有人要杀自己,皇帝更担心自己的禁军统领和儿子们出现了问题,那才是真的问题呢!
她是想知道背后谁急着想动手,但是皇帝只会比她更急!
皇帝亲临之地,自是四处都有布防,有箭从对岸而来,隐藏各个角落的禁军、血滴子察觉动静自然已经追了上去。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便回来禀报了。
刺客是追到了,但是逮住之前已经咬舌自尽了。
“查看了刺客身上,并未发现是什么可证明其身份之物。”
皇后精致妆容的平凡面容上并没有表达出太多对太子被牵扯进去的愤怒,因为她知道,她先得是皇后、是皇帝的妻子,然后才能是太子的母亲。
她的心思,必须以皇帝为先!
他望着皇帝的眼神是诚挚的,温柔道:“若是能轻易查到,未必不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线索,如今什么线索都查不到,反倒是人人都有嫌疑了。背后之人心思,不可谓不深啊!”
这一刻,贵妃和皇后自是站在同一阵线的,轻轻捂了捂心口,美丽风情的眼眸亦是对皇帝安危的担忧:“皇后娘娘说的是啊!好在郡主好眼力,挡下了这一箭!”
皇帝看了知意一眼,点了点头:“郡主机敏,自然是极好的。”
户部右侍郎王宏秀微微一笑,赞叹道:“总听人说郡主兵法如神,杀敌如探囊取物一般。”话锋一转,语调便带了几分不着痕迹的锋利弧度,如春风不其然掠过了冬日寒冰,“五仗之遥的河对岸射过来的,郡主也能一眼看穿刺客意图,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