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叫铃铛
汉莫顿行省东南，毒狼山。
伴着隆隆的马蹄声和一路烟尘，百余名骑士风驰电掣而来，到了山脚方才停了下来。
“兄弟们，打起精神！干完这一票，我们就要赶往加尔克行省与老泰他们汇合了！”队伍最前面，一名衣着光鲜、一副贵族派头的骑士，马鞭朝着山上一指，扭头朝着队伍大声吼道。
“哦——哦——哦——”
“嗷——吼——”
“呼——啦——啦——”
听着身后的哭鬼狼嚎声，骑士的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土匪，就是他妈的土匪!跟老子混了这么久，一点骑士的风度都没学到！等任务完了，看老子不练死你们！”他心中暗骂道。
“杀——克里奥队长——万岁——”身边，以擅长结巴、但又喜欢拍马著称的副官，瞧着他的脸色不对，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这么一结巴不要紧，身后的骑士顿时乐翻了天。
“杀克里奥队长、万岁！”众骑士轰然大笑，各色兵器在空中舞个不停。
“原地休息，等待前锋消息！”抬手抽了副官一马鞭，克里奥黑着脸翻身下马。
十多分钟后，五个平民打扮的青年人，从山中的密林中钻了出来。
“报告队长，全部搞定，你老人家可以上山搬东西了！”
“全部搞定？”克里奥一脸惊讶，“我不是叫你们只踩点么？”
“踩啥呀，这伙土匪是老熟人，一见我们就直接投降了！”
“是么？”克里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愉悦的微笑，“这伙土匪倒上路，省得老子动枪动刀了！”
“这山门，也太挫了吧？”上了山，来到山寨门口，克里奥不禁奇道。砍两颗树，插几面旗，就算山门了?都他妈的当土匪了，用得着这么节俭么？
“我也好奇，但那伙土匪说，成天被抢，实在太穷了！”探路的骑士一脸贱笑地说道。
“咳——咳——”克里奥尴尬地咳了两声。
进了门，几间茅草房前，站着几十个衣着褴褛、面有饥色的中青年们男子。他们身后，是一些妇女和孩子。
“咦，为什么他们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悲愤和绝望呢？”克里奥的目光转了一圈后，心中暗暗奇怪。
“大当家的，请站出来讲话。”他扬声道，“本骑士率部路过此地，听说大家是老朋友了，特意前来拜访。”
“路过，滚你X的路过，”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老子带着兄弟们，从培拉夫行省一路东行，躲进了这穷山恶水中，你们还他妈的一天路过三次！你们究竟想整哪样啊！”
“爹——”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追了出来，一把抓住中年人，“别说了，爹！”
雪白的手腕上，系着一只精致的铃铛，随着她的奔跑，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来，赏大爷我一刀，给我个痛快！”中年人一把推开女孩，扯开前衣露出胸膛，“老子要不是有案底，早回家种地了！土匪他妈的不是人干的活啊！”
克里奥郁闷了半天，皱眉对副官低语道：“问问那几个踩点的，到底咋回事！”
片刻后，副官来到他身边，低声道：“他们说，在我们来前，已经有两拔路过的骑士洗劫过这座山寨了！”
“加文、罗尔，你们两个天杀的！”克里奥心中愤懑难平，不禁仰天大吼道。
“骑士阁下，道上有句话叫贼不落空，既然你们来了，肯定不会空手离开。这是寨里女人和孩子凑出来的零用钱，请你们收下。”女孩将父亲拉回人群中后，手捧着一些金币，走到了克里奥身前，怨毒地看着他说道。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那克里奥绝对已经死了N次。
“你们看看，这些山里的女人和孩子们是多么的淳朴、善良！为了军队建设，他们连私房钱都捐了出来！”克里奥感叹道，“既然这样，推辞就是虚伪了，副官你收下吧！”
克里奥没想到，这件发生在他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会永远地将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大陆编年史·蓝关战记》记载：克里奥将军虽然出身贵族，并自诩是最有风度的骑士，但人们都知道，他其实是林克身边最无耻的将领，因为他连小孩的零花钱都抢。
“那两位队长刮过，地皮都少三尺，我们走吧，队长！”副官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首饰？”克里奥抬手扇了副官一记耳光，“要什么首饰，亏你他X的想得出来！你没看到，这些女人有多么可怜吗？”
“队长,我——”副官捂着脸，一时没回过神。
“闭嘴，不要提了！”克里奥横了他一眼。
“把你们的首饰都拿过来。”女孩转身，朝女人们说道。
“你看看你那点出息，你还真敢要！”当副官接过首饰时，克里奥气得直翻白眼。
“这片山水真是好风景啊，我们不会再来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了。最后，我代表前线的将士，再次感谢你们的慷慨！”克里奥朝众土匪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转身离去。
“等一下——”身后，传来了女孩的呼唤声。
克里奥愕然转身。
“我要跟你们走！”女孩大声说道。
“为什么？”克里奥不禁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孩。虽然年纪还小，但身材发育得很不错。五官轮廓完美，一双又圆又大的黑色眸子像宝石般闪闪发亮，全身肌肤白嫩如初生婴儿。最难得的是，她稚气的脸庞上，隐隐有有一股逼人的英气和飒爽。
“因为抢土匪，比当土匪要强。”女孩冷冷说道，“而且，你比前两队骑士的首领更无耻，跟着你会活得久点。”后面半句的声音很低，但克里奥听得很清楚。
“好吧。”克里奥耸了耸肩，“带她走！”
克里奥走后，土匪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恭喜大当家，终于把魔星送走了！”
“当初捡她回来，是因为她竟然会魔法。谁知道这妮子简直就是个灾星啊，收养了她，我没一天不倒霉！她那半吊子魔法差点没要了我的命！”人群中，拄拐杖的老头得意地笑道，“天杀的克里奥，你抢我，老子认了，可是**的追了我三个行省，一年抢十几回，实在太可恶了！以后，你小子就知道什么叫倒霉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马背上，克里奥一扭头，眼前什么东西一晃，脸上顿时传来一阵剧痛，无数根细针狠狠地刺进了肉里。
“我叫铃铛。”马背上，女孩手里托着个硕大的仙人球，晃悠、晃悠的答道。
“主啊，这他妈哪儿冒出来的仙人球啊！”克里奥实在想不明白，沙漠里的东西，怎么突然出现在女孩的手上。
“你为什么要拿脸，撞我的球球呢？”
风中，声声铃响，掩盖了克里奥的叹息。
——
通往泰米亚山下的官道上，一对年轻男女骑着马，缓缓并行。
“在想什么，尤娜？”乔迪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尤娜，柔声问道。这一次，他抓住尤娜到加尔克行省休假的机会，以回乡省亲的借口，找到了和她同行的机会。
更幸运的事，在加尔克行省时，他们同时接到了军务部传来的秘令，让他与尤娜一起去调查边境战事。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极为难得，因为联邦军事学院里，尤娜的追求者数不胜数，即使他是她的同事，也很难有机会接近她。
“没。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奇怪的人。”尤娜说道。这一路上，她的脑袋里一直回想着那个满脸伤疤的年轻准尉，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至于问题究竟在哪里，她想不出来。
“什么奇怪的人？”乔迪心中不由一紧，问道。
“在奎宁城遇到的一个少年，”尤娜说道，“我想，也许我是被他奇丑的容貌吓着了。”
这个理由，完全不能说服自己。“为什么，他那么肯定米歇尔将军会没事呢？他真的知道，蓝关发生了什么？”
“有多丑啊？”乔迪闻言心安了，微笑着问道。
尤娜:“整个脸上都是伤疤，看一眼都觉得心寒。”
“应该是边防军的人。”乔迪道，“只有边防军，才什么人都收，越来越不像军队了。”
尤娜看着乔迪，心中不禁微微一叹。这个同事对她的心意，她早就觉察到了。综合来看，他算得上是个青年才俊，但离她的标准还是差了些。至少，他眼下说出的这句话，就证明了他对联邦形势的了解，并不透彻。
“如果边防军也和中央军、远东军一样强，那他怎么能叫边防军呢？”尤娜莫名奇妙的一句话，让乔迪感觉很茫然。
黄昏的时候，两人终于来到了战事爆发地。
“军务部究竟想查什么？”乔迪问道。
“无论他们想查什么，我们只能如实提交调查报告。”尤娜淡淡地说道，“我们是联邦军事学院的教官，也是最纯粹的军人。”
乔迪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政治，不是我们考虑的因素，我们只能给出专业的意见。”
“我们分头看看吧。”
战场，在经历了数日的风雨后，早已面目全非。
尤娜仔细地检查着地上的马蹄印、刀剑印、脚印、血痕、打斗痕迹，甚至连塔帐篷时挖动的土都没有放过。沿着战场走了几圈后，她默默地站在战场中央，仰面朝天，缓缓闭上了眼睛。
风吹过，带来了淡淡的血腥味。
“杀——”
“敌袭！鸣警！啊！”
“冲啊！”
“……”
一幕幕战场画卷，在尤娜的脑中浮起。联邦军事学院的美女教官，凭着战场留下的蛛丝马迹，将一幅幅战斗画卷拼接起来，在自己的脑中完成整个战斗过程的重现。
“这完全是108骑兵师对西北军的一场大屠杀啊！西北军的将领们，都在干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西北军失去了指挥？”带着心中的疑问，尤娜站在了一处高地上，举目四顾。
战场某处的几堆新土，引起了她的注意，急忙跑了过去。
“这里应该是敌人的一个指挥部吧。”尤娜从帐篷留下的痕迹尺寸，作出了精确的判断。
低头，抓紧一把土放在鼻子前，尤娜的面色顿时变了。
手里，除了泥土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外，还有一股异样的气味。
“香梦。”抬头望着西下的夕阳，尤娜的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看来，西北军的将领们，是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