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是妖?
这限水一限就是半个多月,家家的地都不够浇,玉米秧子都是蔫头耷脑的,村民们眼看着庄稼一天不如一天,都心焦的厉害。
但天旱是谁都没办法的事儿,钱也筹了,雨也求了,可除了三四天前下了一场不到半个钟头的雷阵雨,老天爷连个喷嚏都没打。
比起其他家的地,马科家的情况可以算的最好的,虽然不及往年的情况,但勉强还说得过去,全村人都觉得稀罕,但研究了半天也不得要领,最后一致肯定马科家的地八成是块福地。
即便如此,定邦还是愁眉不展,这天白天去地里除了草,回来后对马科道:“玉米全靠水,如今这么旱,秋天的收成恐怕好不了。”
马科安慰他道:“没事儿,家里的粮食还有一些,就算玉米欠收,冬天还能再种一季小麦,中间靠着城里的豆品店,应该也能推过去了。”
马定邦叹气道:“我原不大会种地,家里的庄稼都长的不及别人家好,这一个多月不知怎的刚好了起来,如今……唉!”
“别想那么多了,尽人事听天命,做事么,对得起自己就行。”
自从限水以来,刘晓东又恢复了昼伏夜出的习惯,只是大概变了约会地点,马科再也没听到过他的妃子们叫春的声音。
这天天气热的要命,晚上马科早早便洗完澡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喊声惊醒,初时还当自己在做梦,定了定神才发现哪声音好像是村头水闸的方向传来的。
声音越来越大,貌似是往村里这边过来了,马科感觉有点蹊跷,披着衣服下了床,掀开窗户看看,只见院墙外不远处火光一片,人声鼎沸,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怎么了?”马夫人也被惊醒了,跟吴嬷嬷站在廊檐下疑惑地眺望。
马科理好衣服跟了出去,道:“不知道……我出去看看吧。”
“可别了。”定邦提着件短褂冲了出来,“我去吧大小姐,你们在家等着就行。”
马科女装身份,半夜三更出去确实不太方便,便道:“你可小心点儿,万一有人打起来,赶紧脱身回来,可别被误伤了。”
“我省得。”定邦提了把锄头往外走去。
外面喧嚣依旧,一家子都忐忑不安地站在院子里,等了半个小时,定邦回来了,一进门便道:“有人偷水。”
“啊?”马科不解,“偷什么水?”
“最近咱们村和王庄不是轮流着开水闸么,今天本是轮到王庄东头开水闸,也不知道是谁,竟半夜溜进了坝上,将咱们这边的水闸也开了,流了半宿。”
“啊?”马夫人惊讶,“谁啊,这么大胆子?可有人看清么?”
“那人放了几个时辰的水,又偷偷跑去关闸,被上夜的人发现了,打了一锄头,冲上去要抓,却一闪就没了,连长相都没有看清,单看见个背影。”定邦说的绘声绘色,“据说那人是个很魁梧的男子,衣着十分怪异,上衣只到腰上这么长,头发也很短,行动迅捷无比。有人说搞不好是山里的妖精——常人哪儿能溜进坝上那开闸的房子呢,门都锁着,又没有窗户,光在墙上有个拳头宽的裂缝。”
身材魁梧、衣着怪异、头发很短……
一瞬间,马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脚冰凉,一把抓住定邦的胳膊:“他人呢?”
“啥?”定邦一愣。
“那个偷着开水闸的人呢?”
“不、不知道啊。”鲜见马科如此紧张的表情,定邦呐呐道,“上夜的人说,那人身手快的很,虽然被锄头打中了,还是很敏捷,他们连话都没来得及喊人就溜了,前后不过眨眼工夫。”
“我出去一下。”马科二话不说立刻往门口走去。
“阿珂!”马夫人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大半夜的你做什么去,还不快回去睡觉。”
“我出去看看就回来。”马科心烦意乱地敷衍了一句。
“不许去,外头乱哄哄的,人多手杂,再说若那偷水贼真是妖精所变,难保不会伤人,你凑什么热闹,乖乖给我回屋去!”
马科本是一时冲动,定了定神,知道自己这样肯定出不去,没的倒惹得马夫人担心,便妥协道:“是,娘。”
一家人各自回房休息,马科听了定邦的描述心急如焚,自然睡不着觉,单静静坐在窗前等着。不一时听得外面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思忖着追捕围观的村民大约都已散了,便悄悄起身,打开门闩溜了出去。
此时不过凌晨两点多光景,夜空晴好,明月高悬,星光璀璨,村里一片静谧,间或只听到一声低沉的犬吠。
村路崎岖不平,马科脚下只是一双薄底布鞋,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灌溉渠旁边,只见水闸边黑黢黢一片,不见半个人影,四个水口已被关了三个,唯留一个眼子还汩汩流着河水。
夜风凄冷,出门时匆匆挽起的长发被风吹散了,乱纷纷披在脸上,马科的心却比发丝更乱。
没有错的,一定是有人穿越了,但他是谁呢?会不会是刘晓东?
也许不是吧?自己都穿越过来半年多了,如果他在,且就在自己附近,不可能这么久都不出现啊……
“刘晓东!”马科站在水坝上低声喃喃,“东哥……”
没有人应声,回答他的只有河水流过水坝的哗哗声。
在坝上站了一会,马科叹了口气,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又往回走去。
不一时走到自家田边,只见田里的玉米已经长到了半米多高,一阵风吹过,哗啦啦直响。
马科茫然在地头上站了一会,腿有点酸了,于是便蹲在了田埂上,抱着双膝怔怔看着地上的泥土。
有个不知名的小虫子从草梗下面爬了出来,刚走两步,一大滴露水从旁边的玉米叶儿上滴了下来,“啪”一声砸在了它身上,将小虫搅入了一团污泥之中。
小虫在泥泞里挣扎了半天也不得上岸,马科忽然觉得它跟自己挺像的,明明好好地走在路上,忽然天降横祸,身陷泥淖,挣扎不休,却不得脱身,连个拉自己一把的人都没有,孤零零多么可悲……
“可怜的家伙。”马科折了一截草杆,拨拉拨拉将那小虫从泥潭里拨到了一边的平地上,小虫弹了弹脚上的泥,施施然走了。
马科的心情好了些,拍拍手站了起来。因蹲的久了,一时头晕打了个趔趄,一脚踩进了旁边的草丛,一落地愣了,抬脚一看,布鞋竟已透湿。
怎么回事?马科看了看隔壁邓六娘家龟裂的土地,完全不明所以。
按理明天才轮到这边的水闸开,地已经三天没浇了,最近又没有下过雨,地边上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积水?马科纳闷极了。
借着明亮的月光,马科围着自己的田地转了一圈,惊讶地发现绕着田地竟然有一道十分隐蔽的壕沟。那壕沟从远处的水闸蜿蜒引来,很窄,多半路程都隐藏在杂草当中,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白天定邦刚翻过地,田里的土壤十分松软,暗渠引来的河水一流进地里便渗了下去,因为灌溉量把握的极好,面上看来倒干干的,想必到了白天太阳一晒,根本看不出浇过水。
马科站在田间彻底愣了,那偷水的人,目的竟然是为了灌溉自己家的田地!
如果他真是穿越来的,如果他真是现代人,如果他对种地这么在行,能如此准确地把握水量,还能这么不顾死活地帮着自己……
除了刘晓东,还会是谁?
“刘晓东!”马科心情激荡,忽然大喊一声,“你给我出来!”
喊声远远传了开去,不一时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农从隔壁地里的土屋里钻出头来,吼道:“谁啊!大半夜的喊什么,让不让人睡了?!”
待看清是马科,打了个哈欠道:“原来是你,马姑娘,大半夜你一个人跑地里做什么,是为了偷水贼的事么?你一个姑娘家就别操心了,赶紧家去吧。”
马科呆呆站着,怅然不语。
老农挠了挠头,劝他道:“刘晓东不就是你那只猫么?丢了?不会吧,那小东西比猴儿还精呢,怕是跑出去玩儿了吧,它天天在田里厮混,不会丢的,说不定过会儿就家去找吃的了。”
马科叹气,颓然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多谢大叔。”
“快回去吧。”老农挥了挥手,钻回土屋里接着睡了。
马科无精打采回到家里,倒在床上却一直睡不着,太阳穴突突直跳,所有的念头都跟打乱的丝线一般缠在一起,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好不容易迷瞪过去,还是睡不踏实,恍惚间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正参加心理咨询师考试,也不知哪个脑残出的卷子,居然是他妈法语的,一个字也不认识。
正急的抓狂,一抬头周围的环境忽然变了,成了上岛咖啡,三角钢琴的演奏如泉水般淙淙流过,让他焦躁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
一抬头,马科悚然发现前女友小丽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妆容精致,一脸无情地道:“马科,咱们分手吧。”
听到“分手”二字,马科先是愣了,本以为自己肯定会心如刀绞生不如死什么的,意外的是什么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喜欢上别人了。”小丽说,“还记得上次东哥过生日来过的那个张博士么?唱张学友的歌贼好那个,我们交往了两个月了,上周他拿到了Offer,我打算跟他去伯克利陪读。”
“……”马科张着嘴,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哀愁,心情那是相当的复杂。
“对不起。”小丽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歉疚,“这事儿我不该瞒着你,劈腿是我不对,可这两个月来我心里也不轻松,挺犹豫的。不过昨天张博士他跟我求婚了,所以……我决定还是要离开你,马科,咱们好说好散吧。”
“恭喜你。”语言功能终于回来了,可马科一张嘴把自己都吓着了,难道不是应该说“不要离开我”、“你们狗男女去死去死”之类的么……
“你是个好人。”小丽掏出一张好人卡,温柔地贴在马科脑门上,一脸诚恳语重心长地道,“可是我们不合适,而且……这么久了,你该明白,有人比我更爱你。”
“啥?”马科有点晕。
“你该仔细想想。”小丽拿起手袋准备走人,“谁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刻无一例外地出现,谁会丢下上百万的生意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身边,谁会……会给你的女朋友介绍对象……”
“啥?”马科囧,一把扯住小丽,“你说啥?谁给你介绍对象了?”
“非礼啊!”小丽张开血盆大口狂喊一声,马科吓的一哆嗦,下一秒,小丽忽然变身李小龙,一个利索的后摆腿踢在他头上,“啊打——”
“啊!”马科大叫一声弹了起来,狂喘了半天气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梦,一时头疼欲裂,哼唧一下又倒在了枕上,喃喃道:“我草,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躺在那匀气儿,忽听外面大门被人拍的山响。
谁?
马科一愣,下意识觉得这敲门声跟自己有关,刚跳起来想出去开门,隔壁定邦的房门响了,接着是他惊讶的声音:“刘晓东……大小姐,大小姐!”
刘晓东?
一丝不良的预感悄然浮上心头,马科摸了摸身边,小猫果然还没有回来,忙下了床,推开窗户问:“怎么了?”
“刘晓东死了!”定邦手里拿着团黑乎乎的物事,道,“谁把小猫打死了!”
看文别忘了留言啊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