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公司放年假了。顾青裴要回老家陪父母,他跟原炀定初四回来,然后两人去趟热带海岛度假。其实原炀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度假了,他的心一直悬着,弄得他焦头烂额的,但他生怕顾青裴看出什么来,硬着头皮订了行程。
顾青裴回家之后,原炀放心不下,隔几个小时就要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短信。放假了事儿少,俩人经常一个电话说半小时,弄得吴景兰都相信自已儿子确实谈恋爱了,要不然实在没有理由隔段时间就偷偷摸摸避开人打电话,短信也发个不停。
吴景兰想套原炀的话,原炀却只字不提。
每过一天,原炀心里的焦虑就增加一分,对方哪怕来个电话提提要求也好,最可怕的就是自已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对方却纹风不动。如果不是原炀在部队里锻炼出了坚强的意志力,此时早就崩溃了。
大年三十晚上,原家的亲属都集中到了原家大宅,一起过年。原家上下二十多口,有老有小,场面热闹非凡。原炀叼着烟缩在角落里,不怎么搭理他们。他才刚被他爷爷训了一顿话,现在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赶紧拿出来一看,顾青裴发来一条短信:我妈把鸡肉炖得太烂了,不太好吃。
原炀会心一笑,回复道: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顾青裴回道:等我回去给你带我们老家的特产,看你能不能抗辣。
原炀快速回道:没问题。
短信发过去之后,那边没有回应了。原炀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我想你。然后他静静地等着,等着顾青裴给他回应,等待的每一秒都充满了酸楚和甜蜜,包含着期待和忧心。
过了一会儿,短信来了,很简单的三个字:我也是。
原炀嘴角忍不住上扬,真恨不得能穿过手机,马上出现在顾青裴面前,扒光他的衣服,在他身体的每一寸留下宣示自已所有权的痕迹。但他现在也只能想想。
亲戚们散落在客厅的各处,各自聊天喝酒,不知不觉,走针已经走进了新的一年,原炀听到耳边礼炮齐鸣,整个中国都沸腾了。
就在这时,他爷爷的警卫员进来了,跟他爸说了几句话,并将一个大信封递给了他爸。
原炀愣了几秒,随即脸色一变,他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原立江随手就打开了,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一看,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生怕别人看到似的,猛地收进了信封里,随即扭头看向原炀,眼中的情绪可谓风起云涌。原炀脸色铁青,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信封里是什么东西。原立江狠狠地指了指他,指尖都在颤抖,然后扭身上楼,往书房走去,原炀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书房厚重的实木门一关,和外面喧闹的世界几乎彻底隔绝开。
“这是什么!”原立江厉声道,他抖了抖手里的信封,然后猛地往桌上一拍。信封里的一叠照片都撒了出来,原立江随手拿起一张照片看了一眼,“你他妈的……”突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往那照片仔细看去。原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抢过了他手里的照片,可是桌上还摆着几十张照片,他根本遮不过来。原炀的脸跟火烧一样,热辣辣地疼。
原立江感觉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他拿到信封时,匆匆一扫,意识到那是他儿子的床照,但没仔细看另一个主角是谁,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跟他儿子一起赤裸入镜的,分明是一个男的,而且,竟然是那么眼熟。原立江颤声道:“这是……这是谁,这是谁!”他狠狠一拍桌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那个和他儿子赤裸交缠在一起的,尽管表情有些扭曲,尽管全身红得像泡过酒,可他依然认得出来,那是他欣赏有加的青年才俊,高薪聘来的职业经理人——他公司的大总裁——顾青裴!
原炀迅速把所有照片收进了信封里,他呼吸有些不畅,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今天是被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不会感到羞愧,只会揪着对方的脖领子,警告对方敢瞎说就把那双眼珠子挖出来。可是眼前的是他爸,他无法形容被自已父亲看到床照时的尴尬难堪,更何况,连顾青裴也被看到了。他强迫自已冷静下来,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简单的几个字:撤诉,500万。还有一个电话号码。同时在信封里的,还有一个光盘,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么。原炀狠狠地捏着纸条,恨不得把刘强当作那张纸给碾碎。
原立江见他不说话,怒火攻心,站起来啪啪扇了原炀两耳光,“你倒是放个屁!这是不是你和顾青裴,是不是!”
原炀沉声道:“你都看到了。”
“我看个屁,瞎了我的眼睛!”原立江气得想掐死原炀,“你、你和顾青裴,你们两个人是不是他妈的疯了,你们两个怎么能搞到一起?还被人录了像!拍了照片!”
原炀低声道:“爸,是我的错,跟顾青裴没关系。我刚进公司,跟他不合,当时为了整他,给他下了药,结果电脑被刘强偷了。”
原立江气得又是一个耳光,扇得原炀嘴角见了红,他暴喊道:“你还有脸说!”
原炀嘴唇微微颤抖着,“爸,对不起。”
原立江坐倒在椅子里,额上冒出了冷汗。暴怒过后,还要想想怎么收拾残局,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经济诉讼案,能牵扯出这么多事端来。现在最让他头疼的,早已经不是官司的问题,而是原炀这堆见不得人的照片。
原炀拿起桌上的纸条,快速扫了一眼,眼神阴冷,“爸,我自已去处理。”说着就想把纸条塞进口袋里。
原立江一把夺了起来,厉声道:“你想干什么?你还能弄死他?这么多人都抓不着他,你以为自已多能耐。你妈要是能耐,就不会让人抓着这种丢人现眼的把柄!”原立江越说越激动,狠狠地捶着桌子。
原炀暗暗咬着牙,“爸,你不用管了,我自已想办法。”
“你想个屁,这种照片如果流出去,咱们老原家的脸就被你丢尽了。”原立江把纸条揉成了一团,“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去给顾青裴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回来见我。”
原炀沉默了一下,硬邦邦地说:“爸,不行。”
“你说什么?”
“你不能告诉他。”
“我不告诉他,让你们两人继续在公司抬头不见低……”原立江突然一愣,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护着他了?你们不是一直不合吗?你说实话,你电脑为什么在他家。”
原炀面无表情地看着原立江,“爸,我住在他家。”这件事早晚都要瞒不住,他也不想瞒了,索性一次硬着头皮都说出来,他以后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原立江眯起眼睛,眉毛微微抖动着,“你再说一遍。”
原炀咬着牙,“我们住在一起。”
原立江怒到极致,反而冷笑了出来,“原炀,我生下你,就是向我讨债的,你就是我的债主!”他站了起来,“滚出去,这件事我来处理。”
原炀双手撑着桌面,急道:“爸,你别告诉顾青裴。”
“那你想怎么样?”
“别告诉他,他不知道这个录像。”
原立江冷笑,“你怕他怪你?”
原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原立江看了他半秒,“你喜欢他?”
原炀这次犹豫得更久了。
原立江眼神变得阴暗复杂,“出去,我怎么处理,你管不着,滚吧。”
原炀认真地看着原立江,“爸,你先答应我,绝对不告诉他。”
“我说滚出去。”
原炀一步不退,“你先答应我,这件事错不在他,你不能告诉他。”
原立江气得脸色铁青,“你真当我有脸提!”
原炀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已的父亲。
“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原炀抓起放照片的大信封,紧紧按在胸口,转身出去了。
原立江静静地坐在桌前,思考着整件事的解决途径,不仅仅是刘强,还有顾青裴。
另一边的顾青裴,浑然不知大祸将至,正忙着和父母欢度春节。12点的钟声敲响后,拜年的短信接连不断,顾青裴想第一个说句话的却是原炀。他以为原炀肯定也捏着电话等着打给他呢,没想到电话响了好久,那边才接通,顾青裴笑着喊道:“新年快乐。”
原炀那头的声音却有些低沉,说了几句话顾青裴都没听到,他叫道:“太吵了,你大声……”电话此时却被挂断了,不一会儿,一条短信发了过来:太吵,晚点给你回。
顾青裴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往心里去,他妈招呼着让他看烟花,他急忙跑了过去。
晚一些时候,原炀果然打了电话过来,但是声音很疲倦,顾青裴问他怎么了,他说应付亲戚太多,累了。
顾青裴笑着说:“过两天我就回去了,你可撑住,不然咱们机票白买了。”
“嗯,我等你回来。”原炀看着腿上放着的刘强的资料,还有那串他扫了一眼就铭记在心的电话号码,眼神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挂了顾青裴的电话,原炀给彭放打了个电话,跟他要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彭放惊讶道:“你不是挺看不上他的吗,怎么突然要他的号码?你不是要找事儿吧,他犯着你了?”
“没有,是我有事找他帮忙。”原炀平静地说。
“你?你有事找李文耀帮忙?你找他帮什么忙?”
“帮忙找一个人。”
“你不会找张局。”
“我不能再惊动我爸,而且张局速度太慢。我要找李文耀,他肯定有办法。”
彭放沉默了一下,“你先跟我说怎么回事。”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真没时间,把他电话给我。”
“李文耀可不好打发。”
“我知道,给我。”
彭放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我发给你。”
“嗯。”
“原炀,如果是为了顾青裴,那我奉劝……”
原炀直接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会儿,短信发来了,原炀照着那个号码拨通了。
“谁呀?”那边儿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李总,我原炀。”
李文耀长长地“哦”了一声,“原炀小老弟?呵呵,怎么会给我打电话,真意外呀。”
“你帮我找个人,条件随你开。”
李文耀哈哈笑道:“挺直接嘛,不错,我喜欢。条件嘛,我一时也想不好,就当你原炀欠我一个人情,怎么样?”
“好。”
“把所有你有的资料发给我。”
“好。”
“对了,活的死的?”
原炀握紧了拳头,“活的。”
“交给我吧。”
原炀用手指弹了弹刘强的照片,各种阴毒的点子在肚子里翻滚。
初三那天顾青裴回到北京,原炀亲自去机场接了他。
不管原炀再怎么掩饰,顾青裴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儿,一上车,顾青裴就问道:“你怎么了?看着没精打采的,没睡饱?”
“嗯,这几天应酬多。”
“可我看你不像是累的,到底怎么了?碰着难题了?跟我说说。”
原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累,心累。”他的难题,没法跟顾青裴开口。
顾青裴调笑道:“哟哟,还心累,多大点儿岁数。我知道你的性格不喜欢那些应酬,不过这些都是你避免不了的。别愁了,咱们明天一早就飞塞班岛,没人能烦着你了。”顾青裴放松地伸展了一下胳膊,“总算能好好玩儿两天了。”
顾青裴颇为期待的同时,原炀却在琢磨着以什么理由才能取消这次度假。两天过去了,李文耀那边儿随时可能有消息,这个时候他不能走,只要一得到刘强的动静,他会第一时间赶过去,解决那个孙子。
顾青裴道:“我妈让我带了不少好吃的回来,咱们可以带些去度假。”
原炀心不在焉地说:“哦,好。”
顾青裴看了原炀一眼,皱眉道:“原炀,你相当不在状态,这跟你平时一点儿都不像,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你要真的是被应酬弄烦了,见我第一件事儿应该是骂娘。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不过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你不告诉我可以,但你要保证自已能解决。”
原炀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我自已会解决好。”
顾青裴点了点头,“成,你自已解决。”
车厢里的气氛迅速降了温,俩人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心里堵得慌,却无法沟通。
到家之后,原炀提着顾青裴的行李,跟在他后面上了楼。顾青裴不想大过年的给自已添堵,就主动说:“这个点儿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几道我们家乡的菜,我这次回去刚学的。”
原炀身体微颤,低着头说:“好。”
顾青裴拍了拍他的脸,“开心点儿。”
原炀歪过脸,低头亲了他一下,蜻蜓点水般的吻,却特别温存。
顾青裴笑了笑,暧昧地说:“咱们进屋好好暖和暖和。”
电梯门开了。俩人一出电梯,就看到原立江正站在顾青裴家门口。
原炀脸色铁青,顾青裴脸上的血色更是褪了个干净,他的手都在发抖。
“爸,你……”原炀瞠目欲裂,直勾勾地瞪着自已的老子,他眼中分明传递着凌厉的警告。
原立江冷冷看了原炀一眼,又看向顾青裴,“顾总,咱们谈谈。”
顾青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只觉得背脊发寒。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新年伊始,一回到北京,等待他的是他和原炀关系的暴露,看原炀的样子是早知道了,难怪原炀今天如此反常。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只是,他们的关系究竟怎么被原立江知晓的!
顾青裴一直在担心这一幕的发生,但是人都有侥幸心理,没有实际发生,就忍不住想要逃避后果,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现在迎接原立江的责难,他简直想抬腿就跑。他不只是害怕,更是羞愧,他和自已老板的儿子同居了,他们之间相差了十岁!这辈子他有两个人无颜面对,一个是他的前妻赵媛,还有一个就是对他器重有加的原立江。顾青裴直到这刻,才体会到无地自容是什么滋味儿,他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已镇定,颤声道:“原董,里面请。”
原炀先一步拦在原立江面前,“爸,你不该在这里。”
原立江厉声道:“你更不该在这里!”
“爸,你答应过我……”
原立江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闭嘴。”
原炀握紧了拳头,缓缓低下了头。
顾青裴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原董,请进。”
原立江看了他一眼,眼神尴尬而诡异,顾青裴没敢看他,尾随他进了屋。
原立江扫视一圈屋内,一想到这里是自已的儿子和顾青裴同居的地方,他就浑身不自在,真想拂袖而去。
顾青裴深深吸了口气,“原董,我们进书房说吧。”
“不用,我说几句就走。”原立江冰冷地看了他一眼,“顾总,你们俩的事情,原炀给了我一个解释,我想听听你的版本。”
顾青裴轻轻叹了口气,他一向巧舌如簧,此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是绝对无法把被原炀下药的事说出口的,那更加羞耻,可他也找不出其他借口,他脑子嗡嗡直响,几乎没有勇气看原立江的眼睛,他只好说:“原董,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多久了?你们住到一起。”
“大概,三个月。”
“你就在我眼皮底下,跟我儿子同居了三个月?”原立江的手在背后握成了拳头,看着顾青裴的眼神,有一丝狠毒。
顾青裴觉得脑袋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他颤声道:“原董,我对您绝没有任何不敬。”
“没有任何不敬?”原立江冷笑了一声,“你们做的事,比当众扇我耳光还让我难堪,你还敢跟我谈敬与不敬。”
顾青裴难堪到想就此消失。
原立江突然叹了口气,“顾青裴呀,我原立江对你寄予厚望,把公司和我儿子都交给你,希望你把他们都往正确的方向引导,公司,你管得很好,可我儿子,你竟然能和他发生这样的事?原炀年纪小,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你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顾青裴哑声道:“原董,对不起。”
“你是明白人,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你在公司工作了九个月,我给你结算一年的工资,年后你就办理离职吧。”
顾青裴一言不发。
“怎么不吭声?难道不服气?”原立江眼中寒气四溢,低声道:“顾总,我不管你俩谁该承担责任,这件事都必须马上解决。我一直以来很欣赏你,可你不仅让我蒙羞,也伤了我的心,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还用我多说什么吗?”
顾青裴抬起头来,以极大的意志力轻声开口,“我明白了。”
原立江沉默了半秒,“原炀好像挺喜欢你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青裴身体一颤,如鲠在喉。
“怎么处理?”原立江的声音刚硬有力,给人以强大的压迫力,他看着顾青裴,眼神几乎能将人刺个对穿。
怎么处理?顾青裴也想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他也想知道,他和原炀的事,该怎么处理。一想到他们的事情被原立江知道了,而原立江绝不会同意自已的儿子跟一个大了十岁的男人在一起,他就感觉格外地揪心。那种恐慌的程度,在他的记忆里是绝无仅有的。如果和原炀分开让他如此难受,那他究竟该怎么处理?
原立江正紧紧盯着他,逼迫他给出一个答案。
顾青裴搓了搓脸,疲倦地看着原立江,“原董,我需要些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原立江沉默了半晌,才起身往门口走去,他握着门把手,顿住了身体,沉声道:“你的时间没你想得多,好自为之。”
原立江开门出去后,原炀急促地冲了进来。
顾青裴转头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仓皇和着急,心里想着,果然就是个小孩子。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一个小孩儿,把好不容易规划出来的大好前程给堵死了,再寻一条,哪儿是那么容易的。顾青裴忍不住问,值吗?究竟哪里值?
原炀走了过来,“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顾青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脑子想想,你觉得会说什么。”
原炀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你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让我措手不及,你觉得好玩儿吗?”
原炀低下头。
“原董是怎么知道的?”顾青裴感觉自已跟个机器似的,叭叭叭地说着话,却没有一句经过大脑,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潜意识里自由组建的。
“他……看到我们的短信。”原炀想着自已还有更重要的事瞒着顾青裴,就觉得脖子千斤重,头很难抬起来。
顾青裴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的书架,淡道:“你回自已家吧,我今晚想安静一下。”
原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声音有一丝颤抖,“你别想和我分开。”
顾青裴把目光移到他身上,苦笑了一下,“原炀,没什么想不想的,年后我就要去办理离职了,我们怎么都会分开。”
“你知道我说的分开是什么意思。”原炀紧紧抓着他,“我知道我爸不会同意,但我……”
顾青裴抽出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他看着原炀,哑声道:“原炀,我们不是床伴吗?何必弄得跟棒打鸳鸯似的,其实今天的事,早晚都会发生,早一点晚一点,都是这样的。”
原炀的心一阵抽痛,“所以你挺高兴的?终于能甩了我了?”
顾青裴闭了闭眼睛,“我没甩你,我们只是到时候结束了。”他一向是个自私的人,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床伴去得罪原立江,他可得罪不起,他的事业、地位、他在北京辛辛苦苦打拼十数年积累起来的一切的一切,在原立江面前屁都不算一个,他凭什么要为了原炀去冒险?原炀是他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干那种蠢事。原炀不是就把他当床伴吗?
原炀咬着牙,“结束?顾青裴,你盼着这一天呢吧?嗯?”
“我没有。”顾青裴眼神游离,脑子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了。
“我爸当然不会同意,可是只要你说一句话,我才不管他同不同意,日子是我自已过的,我自已选择跟谁过,你、你说句话!”
“说什么?”
“说……”原炀嘴唇颤抖,鼻头发酸,“说你喜欢我。”
顾青裴的眼睛终于找回了焦距,他直直地看着原炀,哑声道:“你凭什么让我说?凭什么?你呢?你喜欢我吗?你究竟是图新鲜想跟我玩玩儿,还是心里真的有我,原炀,你连一句实话都不敢说,你也配让我喜欢!”
原炀狠狠抱住了他,哽咽着嘶吼,“我喜欢,喜欢你!我又不是有病,我跟前跟后地照顾你,我非要赖在你家,你还是个男的,如果这都不是我喜欢你,那我一定就是疯了。”
顾青裴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眼眶酸涩,几乎要落泪。
原炀豁出去了一般,低喃着:“我就是喜欢你,我从来没打算跟你分开,你也别想跟我分开,更别想找别人,你这辈子只能跟我,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顾青裴似哭似笑,“你真是个神经病,真是个神经病。”他伸手抱住了原炀的腰。
原炀哽咽道:“你喜欢我吗?你说句话。”
顾青裴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有点……很多点。”
原炀浑身微颤,随即紧紧搂着他,几乎把他的腰折断,让他连呼吸都变得不畅,可他却觉得那种压力充满了安全感。自已确实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十好几了,兜兜转转坎坎坷坷地和一个小男孩牵扯不清,到头来发现其实自已种种有失水准的表现,好像是在谈恋爱。他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对原炀动心,那不是个好时候,而是个倒霉的开始。最悲哀的是,原炀在他身边,他经常因为对方的幼稚而心烦,可真到了被逼着一刀两断的时候,他又一千个一万个不舍。
他怎么走出这道门,怎么结束这个假期,怎么了结这段关系?他巴不得时间就停在这里,因为他一步也不想往下走了,在可预见的将来,路只会越来越泥泞、越来越坎坷,而且坚持走下去,还未必是桩划算的买卖。顾青裴第一次如此地迷茫,理智告诉他应该和原炀断个干净,否则肯定损失惨重,可是他……
原炀吸了吸鼻子,放开了顾青裴,他脸上挂着复杂的情绪,“你不要想跟我分开,我爸那边儿,我会解决,我不会让你遭罪的。”
顾青裴扒了扒头发,“原炀,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你怎么得罪原董都没关系,但是我得罪不起。”他低下头,“我真得罪不起。”
“我爸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会保护你,我会……”
“你拿什么保护我?”顾青裴看着他,“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啊原炀。可我现在有很多东西,是舍不得放掉的。”
原炀抓着他的手臂,咬牙道:“你想要的,未来我都会给你,我一定给你,但你现在不能离开我,你是我的,别说是我爸,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顾青裴低下了头,“原炀,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原炀踌躇地看着他,最后抬起他的下巴,重重地亲了他,并低声道:“顾青裴,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顾青裴叹道:“回去吧。”
原炀握紧了拳头,开门走了。
顾青裴坐倒在沙发里,看着这个他和原炀同居的家,眼前的画面仿佛定格了,他的视线被塞得很满,却又好像什么都看不见。没有原炀的屋子,开着再暖和的暖气,也让人从心里发寒。一想到他们和谐的日子可能再也无法回去了,他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很难的,而放弃一段让人眷恋的感情,简直是如剥离自已的内脏一般地难,因为如果一个人已经在心里,他就哪里都在,记忆里、视线里、屋子里,还有未来的画面里。把这些都统统扔掉,究竟需要多大的意志力?顾青裴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顾青裴很早就上床了,但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眠。他格外想念自已的父母,早知道回来会面对这样的窘境,不如在家陪陪两位老人。
第二天早上,他被电话声吵醒,拿起来一看,是王晋打来的,“王哥,新年快乐。”
“青裴,你没睡醒?不会吧,咱们这个年纪,还睡得下懒觉吗,还是过年这几天你待懒了?”王晋含笑说道,语气中尽显亲昵。
“不是,昨晚喝了咖啡,没睡着。”
“哈哈,睡前喝什么咖啡。你回北京了是吗,我的秘书跟我说了,我只有今天下午有时间,你呢?我们出来坐坐?”
“下午……”顾青裴本来习惯性地想答应,却突然想起来,自已年后就要离职了,现在再继续代表公司和王晋谈项目,合适吗?
“怎么了?没空吗?”
“哦,可以,下午几点?”顾青裴对原立江有愧,还是希望走之前能把这个项目签下来,而且他做事习惯有始有终,这个合作案他推动了这么久,就这么撒手不管实在可惜。
“三点吧,我们找个地方喝茶,然后一起去吃个饭吧。”王晋顿了顿,“不为难吧?我们这是为了工作,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把原炀带上,但是我希望你自已来。”
顾青裴干笑两声,“怎么会,三点见。”他爬起床,用冰水洗了把脸,头脑才清醒一些。他换了身衣服,打算早点出门,待在这个到处都充斥着原炀身影的房间里,让他有些压抑。
一开门,顾青裴就愣住了。原炀裹着大衣站在电梯口,旁边的垃圾桶上扔了一堆烟头,听到开门声,原炀抬起了头,满脸疲倦,耳朵冻得通红。
顾青裴愣道:“你、你昨晚没回去?”
“我不放心你自已在家。”原炀一张嘴,嗓子干痛,声音都变调了。
顾青裴心里一酸,上去就把他拽进了屋里。
原炀的羽绒服表面上了一层霜,摸上去冻手,他的脸被冻得煞白,一点人的温度都没有。
顾青裴心疼道:“你傻啊,大冬天的在走廊站一晚上。”
“没什么,在楼房内,冷不到哪儿去。”
顾青裴用温热的嘴唇碰着他冰凉的唇,不断地抚摸着他的脸,又心疼又心酸,“傻小子,你真是蠢透了。”像条被主人惩罚关在门外的小狗一样,在原地等了整整一晚上,被冻得像块石头,也要坚持守在门口,毫无怨言。
原炀搂着他的腰,用鼻子蹭着顾青裴温暖的脖子,“我不想回家,我怕你跑了。我知道我现在差远了,比起王晋,比起你,都差远了,你给我点时间,我很快就能赶上你,你不能离开我。”原炀眉头紧皱,眼里全是不安与彷徨。他和顾青裴的面前竖起了好几道墙,一道比一道坚固,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挫折。
顾青裴眼圈有些发红,他轻轻顺着原炀的背,颤声道:“原炀,我真希望我能年轻个十岁,那我就能跟你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了。原炀啊,我的难处你理解不了。”
原炀哑声道:“我是理解不了,可是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还说我孬种,你怎么就不敢在我爸面前硬气一回。”
顾青裴沉声道: “原炀,他是你爸,不是我的。要怎么跟你说呢……”
原炀吸了吸鼻子,“我不接受你那么多理由,我只知道你要是跟我分开,我就把你绑起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绝对不可能。”
顾青裴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回答。凭着自已那股劲儿想怎么活就怎么活的原炀,看上去真潇洒,可那是他有这个命。
他顾青裴没有。
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顾青裴松开了原炀,掏出手机一看,是一条短信,王晋提醒他一条路出了车祸,车道被封了,让他绕行。
顾青裴抹了把脸,“原炀,我约了王晋谈项目,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原炀拽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爸都让你离职了,你还跟他谈项目?谈个屁啊!”
“原炀,原董对我有知遇之恩,而且一直对我很赏识,在你的事上,我对不起他,如果能把这个合作案谈下来,我心里会好受很多。”
原炀咬了咬牙,“我跟你一起去。”
顾青裴犹豫了一下,“好吧,但你不要捣乱,我们的事……回头再说吧。”
原炀一手扣着他的胳膊,低声道:“我们的事,还没你的生意重要是吗?”
原炀的眼睛又黑又亮,顾青裴对上他的双眸,仿佛要被吸进去了,他叹道:“原炀,你……”
“又想说让我懂事,是吗?”
顾青裴一时语塞。
原炀脸色沉了下来,“走吧,我不会让你跟王晋单独见面的。”
俩人驱车前往约定地点,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车厢里的空气异常地压抑。
车开到停车场后,原炀还没来得及熄火,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里面只有一串地址,在唐山。原炀心脏猛地收缩,他知道那是李文耀发给他的刘强的地址。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原炀握紧了手机,恨不得把刘强嚼碎了吞下去。
顾青裴察觉到他的异状,“怎么了?”
原炀扭头看着顾青裴,“我有点事,要马上走,不陪你上去了。”
顾青裴愣了愣,“好。”
原炀摸着他的脸,“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会回去找我爸。”
“你……别白费力气了。”
原炀的表情突然有几分狰狞,“什么叫白费力气?难道我爸说什么是什么?你从来就没打算跟我长久,是吧?我爸随便吓唬你两句,你就想跟我分开。”
顾青裴定定地看着原炀,轻声道:“原炀,我不想跟你分开。”
原炀怔了怔,眼眶有些发红,他揪着顾青裴的衣领子,狠狠亲了这个让他疯狂迷恋的男人一口,“妈的,有这句话就够了。”
顾青裴下车之后,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口走去。他是真不敢回头,他害怕原炀那种毫不迟疑的感情,这让他觉得自已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是错的。
他早就过了为所谓的感情冲动鲁莽的年纪,他明知道自已该怎么解决,对着原炀那张霸道又单纯的脸,打算好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要离原炀远一点,也许离得远一点,他就不会被迷惑,也不会再犹豫。
王晋早已经到了,悠闲地喝着茶等着他。俩人见面后,王晋夸张地看了看顾青裴身后,调笑道:“你的小男朋友没跟来吗?”
顾青裴笑了笑,“没有。”他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这些请王哥过目。”
王晋用手按着文件放到了桌面上,“大过年的,你一见面就谈工作,会不会太扫兴了?”
顾青裴看着王晋,“我们这次出来,不是为了谈意向性合同的事儿吗?”
“一半一半吧,主要是我想见见你。”王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我昨天刚从老家回来,送你的礼物。”
顾青裴犹豫地看了那木盒子一眼。
“打开看看呀。”
顾青裴打开一看,是一个做工有些粗糙的手工艺品,从造型上看,勉强像一个号角。
王晋笑道:“是我自已磨的。有点儿难看,作为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希望你不会嫌弃。”王晋的态度非常诚恳,让人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善意。
顾青裴笑道:“挺好玩儿的,谢谢王哥。”他大方地收下了这个礼物。
王晋的笑容丰富了起来,“说出来可能你不相信,我很喜欢自已动手做一些小玩意儿,我记得小时候我用木头刻了个公鸡,半夜放在床头,把我妈都吓到了。”
顾青裴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青裴,你笑起来真是好看。”
顾青裴毫不避讳地看着王晋,“王哥,谢谢你的好意,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有些话我也想敞开了说。”
王晋挑了挑眉,“你说。”
“王哥,你是个特别有魅力的男人,但我有人了。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早一点晚一点的,刚好没凑上。咱们除了不能发展感情,其他的共同爱好倒是挺多的,我们当朋友,远比当情人对彼此有利,你说是吗?”
“你说得句句在理,我很想赞同。”王晋轻轻叹了口气,双眸直勾勾地盯着顾青裴,“但是我喜欢你,这个难题要怎么解决?”
顾青裴微微垂下头,感到一阵疲倦。
“青裴,我让你为难了吗?”
“你说呢?”
王晋的手指轻轻点着桌子,“青裴,我很不甘心,原炀那样不成熟的小男孩儿,你跟他真能处到一块儿去?”
“我们相处得挺好的,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幼稚。”说完这句话,顾青裴才意识到,一直在嫌弃原炀幼稚的自已,却不愿意这些批评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好歹是他养的小狼狗。
王晋自嘲地笑了笑,“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是吗?”
顾青裴抿了抿嘴,没有开口。
王晋的表情有几分受伤,可他看着顾青裴的眼神,反而升腾起更为旺盛的征服欲。他浅浅一笑,“青裴,我无意让你为难,只能算是情不自禁,你可以理解吗?”
顾青裴不动声色地笑笑,“王哥言重了,你能看上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只不过咱俩确实少了些缘分,何必纠结呢。”
王晋哈哈笑道,“你说得对,何必纠结。来,我让你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第二份礼物。”他把一个文件袋放到桌面上,“打开看看。”
顾青裴开玩笑道:“空头支票我可拒收啊。”他心里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了。
打开文件袋,不出所料,是王晋那边儿重新起草的一份意向性合同书,顾青裴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王晋做出了实质性的让步,现在的条件对他比较有利,合同完全可以签了。
顾青裴小心把合同收了进去,笑道:“谢谢王哥,这真是今年的好兆头,我非常高兴,我会回去跟原董汇报的。”
王晋挑了挑眉,“难道你对合同条款还有意见?青裴,我觉得自已都有昏君的趋势了,要不是因为你,我可不会这样牺牲利益,你明白我这么做,是想讨好你吧。”
顾青裴笑了笑,“王哥,合同条款我没有异议。”
“那么你是不信任我?总不至于签个不具有实际法律意义的意向性合同,你这个大总裁都做不了主吧。”
顾青裴在脑子里飞速思考了一下,究竟要不要告诉王晋他马上就要离职的事。最后他决定说出来,王晋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如果他瞒着王晋,恐怕王晋和公司的合作也就只到这个意向性合同了,得罪了王晋,实在没什么好处。顾青裴脸上的表情有几分难以掩饰的落寞,“王哥,我没法代表公司签这个合同,年后我就打算离职了。”
王晋愣住了,“什么?你要离职?”
顾青裴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到原立江那儿不是还不到一年吗?”
“我有了其他的规划。”
王晋眯着眼睛看着他,“青裴,你觉得这种话能糊弄我?如果不是你和原立江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你怎么会工作还不到一年就跳槽。”
顾青裴叹了口气,“瞒不住王哥。我们在工作上有些分歧,所以我打算换一个环境了。”
王晋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摇了摇头,“青裴,我还是不信。以你的智商和情商,不可能连自已的老板都摆不平,如果原立江是那么难以合作的人,你当初就不会为他工作。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你没做好足够的了解怎么会轻易跳槽?你跟他认识足有三四年之后才决定跳槽的,这次呢?你为他工作还不满一年吧?这么短的时间,你找好下家了吗?”
顾青裴觉得跟王晋这样太聪明的人说话真是挺累的。
王晋抱胸看了他半晌,突然神秘地一笑,“我大胆地猜一下,是不是你和原炀的事,被原立江发现了?”
顾青裴脸色微变,他有种堵上王晋那张嘴的冲动。
尽管他的表情变化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可依然逃不过王晋的眼神,他低笑了两声,“果然如此。对不起,青裴,我并不该笑的。”
顾青裴也懒得再遮掩什么,“王哥,你只要知道我无法代表公司签这个合同就行了。但是这个项目我付出了心血,从土地置换,到项目评估、规划、报建,再到和你谈成合作,前后好几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撒手不管了,我心里始终觉得不妥。当然,我的努力也只能到这里了,我衷心地希望王哥能够继续和我们公司合作,毕竟这将是一次共赢,至于我还是不是公司的总裁,在利益面前,都是次要的,你说是吗?”
王晋笑了笑,“青裴,你的嘴真会说,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因为你走了,就放弃这个项目。我为这次的合作,也付出了不少,只不过……”王晋从顾青裴手里抽回了合同,“如果你不能从中获益的话,那我何必开出这样的条款呢?”
顾青裴无奈道:“这个全凭王哥决定。”
王晋笑看着顾青裴,“青裴,离职之后,有什么打算?”
“先回家陪陪父母吧,在北京太多年了,都没能好好照顾老人。”
“好哇,孝子,然后呢?”
“然后,看情况吧,我一段时间不工作,倒也还饿不死。”
王晋倾身向前,认真地看着顾青裴,“然后来为我工作吧,我愿意为你付出的,绝对是原立江比不了的。”
顾青裴微微一怔,身体有些僵硬,他沉默了。
王晋笑道:“你不用现在就答应,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但是青裴,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做出聪明的决定吧。你的条件非常好,但是现在国内经济形势不好,哪个公司雇用你,要额外支出几百万的成本,你能在短期内找到理想工作的概率非常低。你明白的,我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顾青裴当然明白,只不过他是不会去王晋的公司的。同样涉足地产行业,王晋和原立江,既有合作,但同时也是竞争对手,他跳槽到王晋那儿,于理不合,有原炀在,于情不合。
条件再诱人,他也不能去。
王晋却似乎很有信心,“青裴,我知道你心里很多顾虑,不过最终你会发现,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比什么都重要,我有足够的耐心,我等着你这样的优秀人才加盟。”
顾青裴客气地笑了笑,“谢谢王哥,我会考虑的。”
王晋凑近他,低声道:“青裴,你和原炀,终于可以结束了吧?”
顾青裴的心脏狠狠一缩,这个问题,比王晋说的哪一句话,都尖锐得多。
原炀裹紧衣领,拉低帽檐,往那个毫不起眼的居民楼走去。到了小区楼下,原炀绕着楼走了一圈,打量了一下外观,把刘强可能从四楼逃跑的路径模拟了一遍,这才上了楼。
他站在那个破旧的防盗门前,按下了门铃。门铃响了半天,屋里才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声在里面说:“谁?”
“物业。”原炀压低声音说。
“物业来干嘛?”
“楼下说你卫生间漏水。”
门里面犹豫了一下,才打开了房门,“你哪家……”刘强的声音卡在了喉咙口。
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原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门。”
刘强冷笑一声,嘲讽道:“娃娃,这玩意儿不适合你玩儿,小心走火。”
原炀利落地拉开了保险栓,“开门,开枪?”
刘强额上冒出了冷汗,他打开了防盗门,并把两手举了起来,他歪着嘴角扭曲地一笑,“自已找上门儿的,你可别后悔。”
原炀一脚踏进客厅,在余光瞄到客厅里还有别人时,他飞起一脚把刘强踹翻在地,枪口同时迅速调转方向瞄准。黑洞洞的枪口互相对峙,双方看清彼此后,皆是一愣。
“原炀?”
原炀皱眉道:“秦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屋里的另一个人是他爷爷的警卫员长,从小看着他长大,摆弄刀枪什么的,小时候都是这个秦叔教的,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秦责立刻放下了枪,原炀也垂下了手臂,对着想要爬起来的刘强又是一脚,并死死踩住他的胸口,用枪顶着他的脑袋,凶狠地说:“废话我不跟你说了,你的案子已经撤诉了,想完整地带着你的胳膊腿儿走出去,把录像和照片都交出来。”
刘强蹭了蹭鼻血,狰狞地一笑,“那是我保命的家伙,我怎么能交出来。”
原炀一枪托砸得他满脸是血。
秦责上来架开了原炀,“原炀,你冷静点,我正是为这个事儿来的。”
原炀挣开他,语气不善道:“秦叔,你真的知道是什么事吗?我爸都告诉你了?”
秦责愣了愣,有些尴尬,“大概知道吧,不过不那么细,总之他交代我要把东西拿回去。”他看了刘强一眼,“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你还想怎么样,把东西交出来。”
刘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我现在不可能给你,等我出了国,到安全的地方了再说,不然我交了出去,你们再对付我怎么办,当我傻吗!”
原炀啐了一口,“你就是傻!秦叔,你居然跟他谈条件?老子今天把他活剐了,看他能挺到第几刀。”原炀一把掐住了刘强的脖子。
刘强脸涨得通红,嘶哑道:“有本事你杀了我,我死了之后,你那些精彩的录像可就满天飞了,哈哈哈。”
秦责硬是分开了两人,他沉声道:“你冷静点,你爸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原炀握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瞪着刘强。他根本不赞同他爸的做法,真让刘强出国了,到时候再找人可就难上加难了。他根本没打算放过刘强,刘强看过顾青裴在床上的样子,已经是他妈该死的罪,还把那些照片给了他爸,他不卸这孙子一条胳膊腿儿,绝不能罢休。
不过他还是给了秦责一个面子,他打算看看秦责怎么处理,再伺机对付刘强。
秦责有些鄙夷地看着刘强,“原董的意思,设立一个共管账户,两方同时确认才能支取。把钱存进去,你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方,把东西销毁,我们这边就同意你支取。”
“哼,万一到时候不给我呢?”
“万一到时候你留底呢?”秦责冷冷看着他,“我们同样承担风险,这件事我们只能相信对方。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得寸进尺,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抹掉,是轻轻松松的。”
刘强脸色铁青,他考虑了几秒,“好,就这么定了。”
秦责拿出一个公文包,“这里面有共管账户的信息,还有护照、机票和现金,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联系我们。”
原炀看着刘强,满目寒霜,就像看着个死人。
刘强被原炀的眼神吓得心脏直跳,他接过文件袋,抽出来一看,“明天的飞机?”
秦责挑了挑眉,“你还想继续待下去?”
刘强表情有一丝犹豫,“不想。”
秦责拽着原炀的胳膊,“事情我交代完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原炀,走吧。”原炀凌厉地看着秦责,秦责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他犹豫了一下,被秦责拖下了楼,并拽进了小区外的一辆车里。
原炀怒道:“你这么放过他?我办不到,就是追到欧洲我也废了他。”
“你别急,他对我们是个极大的隐患,自然不能就这么放过。”秦责道:“明天上飞机之前,他肯定会联系家人,他手里掌握的东西,一定就在他最亲近的人手里,拿到东西之后,我们才好对付他,现在不能把他逼急了。”
原炀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冷道:“费那个劲,我现在进去,有一百个法子让他把东西吐出来,根本不需要这么折腾。”
秦责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小子,别这么血腥嘛,这是文明社会,能不犯事儿就别犯事儿,划不来。再说你性格这么冲动,真把他弄死了就麻烦了。”
“我下手有准儿。”
秦责摇摇头,“原炀,给秦叔一个面子,这办法尽管麻烦一些,但是稳妥。”
原炀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我就在这里等到明天。”
秦责叹了口气,“在车里窝着多难受,我订好酒店了,你放心,有专人盯着他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们的掌控下。”
原炀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秦责伸手,“给我看看你的枪。”
原炀递给了他。
“枪不错,不过以后别乱带出来。没事儿收集点正常的东西,别弄这么危险的家伙,你呀,就能给老爷子添麻烦。”
“我爷爷这两天干嘛呢?”
“天天打麻将呢……”
俩人一边闲聊,一边前往酒店。原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区,眼神阴暗,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