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带着黑色薄纱手套的手从帷幔中探了出来,撩开纱帘,露出一张同样被黑纱捂了个严严实实,只能依稀看清点皮肉的脸。
此时的商海青看起来可没有半点从前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样子,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掉的肉泥,抬一下胳膊都无比费劲。
随着他掀开纱帘,恶臭瞬间侵袭了整个院子,不多时,众人耳边就传来了苍蝇的“嗡嗡”声。
宁骄阳顿时来了兴趣。
她撑着有些发虚的身子走到担架跟前,蹲下,一脸兴味地打量着商海青。
透过纱帘,她能清楚看见商海青身上的薄纱下,那成片成片腐烂的血肉,此刻的瑞王殿下全身就没有一个好地方。
宁骄阳勾唇笑了,“想当初瑞王殿下和苏家父女一唱一和想要诬陷的我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不见,瑞王殿下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当真是让人唏嘘啊。”
一旁,娴妃闻言顿时暴怒,就要上前来把她推开。
“宁骄阳,你这个始作俑者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本宫的青儿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你这个狠毒的贱人害的!”
商阙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好挡在宁骄阳身前,只轻轻瞥了她一眼,娴妃的所有举动都被吓了回去,被怒火冲退的理智再次回笼。
她想起商阙说要杀了他们母子的事,不由悻悻地将手收了回去。
宁骄阳压根不想理会那个分不清大小王的娴妃娘娘,都落到这种地步了还要自恃娘娘的身份,殊不知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把她这个身份放在眼里。
只不过有的事还是应该好好说道说道。
宁骄阳抬手掩了掩鼻子,似是嫌弃的模样,问道:“商海青,你母亲口口声声说是我将你害成这样的,那么你自己说说,是我吗?”
似是被她嫌弃的举动刺激到了,商海青攥着纱帘的手蓦然一紧,掌心立刻有浓稠的脓液被挤了出来,渗透了黑纱。
商海青一惊,下意识将手藏了起来。
这副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更何况是在宁骄阳面前。
听到她的问话,他没有回答,只是黑纱下的眼睛直直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不是你还有谁?
见状,宁骄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的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
她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睨着商海青,冷声说道:“商海青,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是没有丝毫悔意。”
“我且问你,当初你和苏洛雪暗中勾搭,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我退婚,另娶她人,可是又怕旁人说你们无情无义,所以就用腌臜手段想毁了我的一辈子,我过后反击,有何不对之处?”
“下咒之时我就跟你说过,三日后亲自登门赔礼道歉,我便给你解咒,你自己自恃皇子身份不肯来,不认错,那怪得了谁?”
说到这,她嗤笑了一声,笑声中尽是不屑,“原本就算你不来,情况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顶多也就是疼一点,部分皮肤溃烂罢了,可如今这样······”
宁骄阳顿了顿,语气嘲弄,“如今这样难道不是你心存侥幸,找了别的灵医来看,反倒弄巧成拙了吗?”
商海青心神巨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竟然知道!
“可你明明说,你明明说······”
“我说你会全身溃烂,直到整个人烂成一堆烂泥?”宁骄阳接过他的未尽之言,“那不过是骗你的罢了,彼时我灵力不足,施下的咒威力自没有那么强,这一点皇宫里那些御灵医在给你看的时候,没告诉你么?”
闻言,商海青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一般,一直勉强挺起的脊背瞬间塌了下来。
说过的,那些御灵医说过的。
灵医院的院长说过,施术之人布下的灵力并不足以致命,恐怕对他并没有杀心,劝他只需按照那人的要求去做,对方便可帮他解除苦痛。
他当时说的什么?
他说自己身为皇子,宁愿死也不可能去给那个废物赔礼道歉,反而将院长呵斥了一顿。
后来就是那个魔医看诊,他也落得了现在的模样。
不用宁骄阳说,这一个月来他无数次都在后悔当初没听萧院长的阻拦,让那个狗屁魔医给自己看诊,否则他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都怪宁骄阳,都怪她!
当初为什么要骗自己?如果她不把状况说得那么严重,他怎么会病急乱投医?
宁!骄!阳!
身下,商海青的拳头慢慢攥紧。
他强逼着自己将恨意压下来,也不知是太过用力还是喉咙部位也开始腐烂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艰难。
“你说得对,是本王咎由自取才落得今天的下场。宁骄阳,本王如今已经为之前的事付出了代价,你总能高抬贵手,放本王一马了吧?”
他认为宁骄阳想看到的不过是他过得凄惨,现下他已经连个人样都没有了,她总能消了心头那口恶气了吧。
听闻她之前已经和宁家人相认,宁家人大多在朝为官,想来她也不会真的让自己死,给宁家添麻烦。
“不能。”
商海青猝然抬头。
她说不能?她怎么能说不能?
这次他是真的急了,“宁骄阳,本王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你还要如何才能满意?”
“瑞王殿下别急呀,我又没说不治你,只是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之前的条件自然也不能作数了,总要有个新的条件才行。”
商海青的心情又一次忐忑起来。
他试探地问,“什,什么条件?你想干什么?”
宁骄阳笑了笑,复又在他面前蹲下,“瑞王殿下别害怕,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才听娴妃娘娘一言,我这才想起来你我之间还有桩婚约没解决。”
“我记得当初我娘和娴妃娘娘定下口头婚约时,曾赠了一块玉佩当作信物,我要你把那个玉佩还回来,并且,解除婚约。”
此言一出,宁朝阳、商海青和娴妃全都齐齐变了脸色。
小火凰和哈多完全状况外,根本听不懂自家主人在说什么。
唯有商阙勾起了唇角,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