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边门菜场门口摆着三个大垃圾桶,里面的垃圾早已经装满了,一些人甚至把垃圾倒在了垃圾桶的旁边,臭气熏天。
“杜瘸子已经两天没来了,这么大一个菜市场两天的垃圾都要堆成小山了,不行,得打电话去环卫处投诉他。”卖肉的摊子上一个拿着砍骨刀的胖子恨恨地说。
邻摊的一个女人轻哼一声:“郑屠,那天你和杜师傅呛起来,还想要打人家,就你那德行人家还敢来吗?”
郑屠的眼睛一横:“怪我咯,谁让他说话难听来着?”
另一个摊位上的中年男子也开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杜就那脾气,性子急,嘴快,你和他呕什么气?你不看看你那天的架势,只差点没拎起你的杀猪刀扑上去了。就我说,真要动起手来你指不定还不是老杜的对手呢!忍忍吧,或许等老杜的气消了他就会来的。”
女人也说道:“就是,忍两天吧。”
郑屠说道:“忍?怎么忍,你们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这垃圾堆没挨着你们的摊位,这味道你们觉得顾客还敢往我这摊位了凑吗?”
正说着,一辆垃圾车缓缓地驶来,停在了路边。
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环卫工作服的男子从车上下来,男子看起来很健硕,只是走路的时候似乎有一条腿有些拖着地儿。一张脸胡子拉碴,皮肤也呈古铜色。
他看都没看郑屠他们,将垃圾桶推到了车旁,靠上了传送杆,那垃圾桶在一阵机械声中缓缓上升到了垃圾车的顶部,倾斜,将垃圾倒入了车中。
郑屠两步走到了穿环卫工作服的男子面前:“我说杜瘸子,你是故意的吧?这两天你都没来,就是想让这垃圾堆影响我的生意!你知道给我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不行,你得赔!”
说着他便一把揪住了杜仲平的领口,杜仲平冷冷地看着他:“老子就是故意的,有种你打我啊!”郑屠被他的话给噎住了,抬起了拳头,旁边的那个中年人忙上前来将郑屠给拉开,中年人说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杜师傅这两天肯定是家里有什么事所以才没有来,对吧,杜师傅。”
那女人说:“杜师傅,你这就有些不地道了,就算你有事来不了也应该让其他人来的,我们这儿可是大菜场,两天得堆多少的垃圾,天气又热,你叫我们怎么做生意啊,就因为这垃圾,很多顾客都跑到护国路那边的菜场去了。郑胖子说话是不怎么好听,可是杜师傅,将心比心,我们做生意也不容易,这天气要是肉卖不出去一天我们就得亏上不少,这损失谁承担得起啊!”
“就是!”一旁看热闹的摊主也趁机附和。
杜仲平的脸色很难看,他冲着女人说:“这两天车坏了,今天才修好呢。”他总算是解释了一句,似乎觉得还差点什么,又说道:“我是想让同事帮忙来着,可是他没答应。”
郑屠冷笑:“就你那德行,跟同事相处也就那样,谁会帮你?”
杜仲平没再搭话,继续着他的活儿,三个垃圾桶里的垃圾都倒进了垃圾车,他开始清理起地上那些散乱的垃圾,用铁锹一铲一铲地将它们铲到了垃圾桶里,再次倒入垃圾车。
垃圾堆总算是清理干净了,杜仲平就准备上车离开。
郑屠抓住了他的胳膊:“别啊,就想要走啊,你还没说呢,我们的损失怎么算?”
中年男子见状上前拦住:“老郑,算了,算了,杜师傅也不是故意的。”
女人犹豫着自己该向着谁说话,这时杜仲平瞪着郑屠:“松手!”
郑屠就是不松,杜仲平用力摔开了他,郑屠大怒:“哎哟,你敢打我?”
说着捋起袖子就要上前,杜仲平也恼了:“你想搞哪样?”他的铁锹一横,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女人吓得赶紧上前拉着郑屠:“行了行了,让他走。”她又看向了杜仲平:“杜师傅,你走吧,不过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杜仲平开着垃圾车离开,郑屠气愤地大声说道:“我要去投诉他。”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行了,他也不容易,一天又脏又累的,一个月也没有两个钱,体谅一下吧。”
远处的一辆桑塔纳里,傅洪点上支烟,轻声说道:“这个杜仲平倒是蛮有脾气的嘛!”身旁是一中队的年轻警员黄猛,黄猛笑道:“岂只是有脾气,他的脾气大着呢,整个环卫处他谁都不买账,就是他们处长他都敢当面抬杠的。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和霍卫兵、韩跃武两名死者都曾发生过口角,他甚至差点和霍卫兵打起来。别看霍卫兵是混社会的,真要干起架来根本就不是杜仲平的对手。”
“这样看来这个杜仲平很有嫌疑。”傅洪说。
黄猛点点头:“没错,我们曾去藏尸的现场也看过,距离那儿东边不到十里就是环卫处的垃圾填埋场,杜仲平每天清运的垃圾最后都是送到那儿去。而且杜仲平都是一个人作业,一个人开车,一个人清理垃圾,原本一个班应该是两个人的,可是他这个人的性格古怪,根本就不善于与人交流,所以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傅队,我觉得他的嫌疑最大,有运输工具,熟悉藏尸现场,单身,有轻微残疾,带暴力倾向,这些都符合汪璐所做的心理侧写。”
“没规矩,汪璐是你叫的吗?”
“那我该怎么叫啊?”黄猛一脸的无辜,傅洪说道:“她可是省厅刑侦技术支持中心的副主任,你就叫她汪主任吧。”
林城市局刑警大队。
沈沉坐在办公室里,手上拿着的是汪璐对犯罪嫌疑人做出的心理侧写。
上面写着:
“犯罪嫌疑人年龄约35-45岁之间,性格孤癖,冷酷,不善与人沟通、交流,有局部身体缺陷,并有一定暴力倾向。独自居住,居住环境恶劣,有交通工具,满足作案所需要的运输条件,熟悉抛尸地点周边环境以及道路监控的具体位置,该嫌疑人应该是个从事户外工作者,可考虑环卫工人、快递员等职业。”
沈沉将资料放下,看向坐在对面的汪璐:“我很奇怪,这些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汪璐淡淡地说道:“三名死者的年龄都在22-25岁之间,同为男性,这说明凶手作案的目标是有针对性的,我最初的判断凶手很可能与死者的年纪相仿,但从凶手的作案手段以及作案后对现场以及尸体的处理上,感觉凶手作案时沉着、冷静,没有丝毫的慌乱,要做到这一点,22-25岁这个年龄段的人显然不具备这样的心理素质,当然,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除外,但这明显又不像是专业的杀手所为,所以我把嫌疑人的年龄适当放宽。”
沈沉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在他看来汪璐所谓的心理侧写根本就是不靠谱,他置疑汪璐对于凶手的这些特征描述的真实性。
汪璐继续说道:“从三名死者的死因来看都是凶手突然袭击,从身后勒住了他们的脖颈所致,凶手与死者之间应该没有任何的交流,一般的凶杀案,无论是仇杀、情杀凶手多多少少都会与被害者有言语或者肢体上的交流,可这个凶手没有,他甚至没有与死者面对面,这表明他的性格孤癖,不愿意与人,哪怕是将死之人有任何的沟通,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的身体有着某方面的缺陷,他不想自己的缺陷暴露在别人的面前。这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导致的。至于说他单独居住,居住环境恶劣则是通过他的性格分析得出来的,另外,他有作案所必须的交通工具这一点我想应该不用我再做解释了吧?”
老实说,沈沉对于汪璐的这番分析还是很震惊的,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对的他不好说,但这么听她解释起来倒是有一定的道理。
汪璐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刚才一中队那边打来电话,他们已经初步锁定了犯罪嫌疑人,那个犯罪嫌疑人基本符合心理侧写的各项特征。”
“哦?”这就让沈沉有些好奇了。
“据说是个环卫工人,42岁,单身,他就住在距离望垄村东边那个垃圾填埋场不到两公里的地方,原林城市轮胎厂宿舍。轮胎厂早就已经没了,那儿正准备进行棚户区改造,原来的住户也已经搬得差不多了,现在居住在那儿的人不多,很多房屋都空置着。怎么说呢,用脏、乱、差来形容那儿一点都不为过。”
沈沉皱起了眉头,但他并没有打断汪璐。
“一般到四十几岁还单身的这种情况,说明他个人应该存在某种生理或者心理缺陷,这个人确实有着明显的暴力倾向,曾与第一和第二个死者发生过争执,差点动手。”
沈沉说道:“第一死者霍卫兵,那可是出了名的混混。”
汪璐笑了:“是啊,你想想,连那样的一个混混他都不惧,而且傅队还说了,这个人的体格健硕,孔武有力。就在今天,这个环卫工人还差点与红边门的一个卖肉的商贩干了起来,一边拿刀,一边拿着铁锹,要不是旁边的人拦着非得见血不可。”
沈沉轻咳了一声:“所以你们就认定了他是凶手?”
汪璐说道:“只是初步认定,至于是不是你们不是还得深入调查吗?”
沈沉摇摇头:“我觉得你们的结论下得过早,哪怕把他列为犯罪嫌疑人你们的理由也不是很充分。刚才你说他今天在红边门差一点就和一个卖肉的干了起来,也就是说这个人易冲动,鲁莽,与你刚才分析的沉着、冷静是不是相矛盾?一个随时都可能和别人干上一架的人又怎么可能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呢?”
汪璐被沈沉一下子给问住了,她张大着嘴,看着沈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沉又问道:“他与第三名死者之间有什么关系?”汪璐抿了抿嘴:“还不知道,傅队他们正在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