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自从在宁王府的喜宴上见过了‘十仙女’,时常带着小牡丹上门跟小姑娘们玩。
他说是有孕之人多跟男孩玩必然生男孩,多跟女孩玩,那肯定就生女孩。
秦灼是女帝,朝堂上的事虽多半就由晏倾代劳,但是整天对着那些大臣们,抽不出空来跟小姑娘们玩。
故而……他肯定能得女儿,晏倾就不一定了。
顾长安对着众人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
晏倾压根不理他。
花辞树每每都用“这人病得不轻”的眼神看顾大人。
谢无争倒是没说什么。
反正顾大人每次带着小牡丹来,都会给小姑娘们带许多好东西,多到恨不得整车整车地拉。
阿梦也挺乐意的。
别人发家致富靠做生意,靠险中求,她家现在只需让小姑娘们围着顾夫人蹦蹦跳跳。
这么容易得银子的事,也着实是举世罕见。
至于初五,初五也成天往宁王府跑。
小十特别喜欢他,抱了一次就黏上了。
只要初五在边上,乳娘都插不上手。
两位公主和徐丹青还有林泽她们,也时常去宁王府看看小姑娘们。
无争和阿梦的家,成了众人最爱去的地方。
新朋旧友济济一堂,热闹非常。
同年六月初,秦灼在大朝会散朝时,忽然腹痛。
梁公公在旁惊声道:“陛下、陛下要生了!”
满朝文武慌得直喊:“传太医!”
“快传太医!”
“灼灼!”晏倾一个箭步冲上白玉阶,把秦灼从龙椅上抱下来,冲回长华宫。
秦灼上一刻还好好的,顷刻间就痛得面色发白,满头冷汗。
她痛得要死,见晏倾脸色骤变,又苦中作乐笑话他,“是我要生孩子,又是你要生,你的面色怎么变得这样难看?”
晏倾嗓音低哑道:“若是我能生,岂能让你受此苦楚!”
“辞树前些天说了……”秦灼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实在腹痛难忍说不下去了。
“陛下别说话了,省着点力气。”晏倾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轻功一路掠过去。
花辞树在后头拎着两个太医,施展轻功跟上去。
两个太医人到中年都有点发福,花辞树拎着颇为吃力,没一会儿就累得跟不上了。
后头的初五和徐丹青看见了,上来就是一人一个拎走了。
徐丹青道:“花大人你先跟上去,我们随后就到。”
“好,有劳了。”花辞树也不跟他们磨叽,两三步就飞身而起,追了上去。
陛下的产期本就在这几天,花辞树劝她莫要再操心朝事,让晏倾代劳就是。
奈何陛下仗着自己身康体健,就算快生了也能撑得住。
晏倾又拗不过她,这才有了差点在金銮殿上产子的一幕。
好在长华宫的内侍宫人早早就把一切都备好了,晏倾抱着秦灼进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榻上。
他跪坐榻前,用袖子轻轻拭去秦灼额间的冷汗。
“灼灼……”晏倾低声唤她,满眼心疼。
秦灼缓了许久,才能忍痛继续说话,“你高兴点,我这么疼都没哭,你要是哭了,少不得要被长安笑话半辈子……”
“我没哭。”晏倾就是见不得秦灼疼,双目泛红而已。
花辞树紧跟而至,缓了口气就上前,另外两个太医也被初五和徐丹青拎了过来。
早早就候着的产婆和宫人们端着热水、帕子等物入殿。
初五担心秦灼,一直往罗帐后张望,徐丹青生怕他触怒晏相,直接伸手把人拉了出去。
花辞树和两个太医还有产婆们围着秦灼,将轻薄的白色锦被往她身上一盖,就要开始接生。
太医和产婆们见晏相跪坐榻前,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连忙劝道:“晏相!晏相赶紧出去吧。”
“您留在这,我等也不好施展……”
“你们就当我不在便是。”晏倾把胳膊伸到了秦灼面前,“疼就咬我。”
他肌肤如玉,从前那些旧伤都在秦灼的精心养护下愈合了,连疤痕都没留下。
看着就很好咬。
但秦灼舍不得。
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养回来的玉人儿。
哪能再让自己给咬伤了。
更何况,可以咬的东西其实有很多,帕子、木棍,还有花辞树他们特意备下的布包。
秦灼痛地抓紧了床柱,言语不清道:“咬别的也一样。”
“不一样。”晏倾在她张口的一瞬间,将手臂凑了上去。
秦灼原本想咬牙强忍,谁知他一塞过来,就咬了正着。
“老神医说,女子分娩之痛,比刀剑之伤有过之而无不及。”晏倾强忍着疼,嗓音清晰道:“我不能替你受此苦楚,也该陪着浅尝一二。”
“你……”秦灼本来都不想哭的,可一听到晏倾说的话,眼眶就湿润了。
太医和产婆们见状,也不敢再让提晏相出去。
花辞树道:“你要留下陪她说话也行,要当肉骨头给她咬也行,但你别招她哭啊,女子分娩之时流泪伤眼!”
“好。”晏倾低声应了,抬手拭去秦灼脸上的泪痕。
两个太医刚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施展所长,就听见产婆喊:“头、孩子的头出来了!”
殿外。
顾长安和初五他们也匆匆追过来,站在殿门前听里头的动静。
秦怀山一直来回镀步,问众人:“这怎么没什么动静啊?”
顾长安也急,小牡丹的产期就比秦灼晚一个月,陛下身体如此康健,分娩之时都这么让人提心吊胆的。
那要是轮到他夫人,那还得了?
众人正着急着,殿中忽然传来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一声接着一声的,高低不同,不像是一个人发出的。
不多时,殿门打开了,产婆出来报喜,“大喜!天大的喜事啊!陛下生了对龙凤胎!”
“龙凤胎!龙凤胎好啊!”秦怀山喜不自胜差点哭出来,谢无争和初五他们连忙贺喜宽慰。
只有顾长安听到这个喜讯之后呆立一旁,好半天才缓过来,自言自语一般道:“从前竟是我小瞧了晏倾这厮?一胎得俩,儿女双全,这厮的床上功夫……着实有点厉害啊!”
龙凤胎,十月抱俩,直接儿女双全,顾大人许愿都不敢这么许。
结果人家说有就有。
他既觉得秦灼应该有儿有女,又羡慕晏倾羡慕地地满心都泛酸。
承光二年,六月。
女帝与晏相喜得龙凤胎。
长子,名曰晏回。
爱女,取名秦心。
同年七月初,顾夫人孙魏紫半夜饿了,进食之际,忽然临盆。
顾府虽有早就备下了产婆和府医,但花辞树也早几日被顾长安‘扣在’顾府,非要他要在此暂住不可。
当天半夜,花辞树正会周公,梦见自己与林泽成了,也得了一对龙凤胎。
顾长安就带着小厮们来西厢哐哐砸门,“花兄!醒醒啊花兄!我夫人要生了!”
“大半夜的,你对她做什么了?我同你说了多少遍,快要分娩之时,不可再行房事!”花辞树从梦中惊醒,披着外衫打开门,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长安一把拽了出去。
“你在胡咧咧什么?都快生了行什么房事?我夫人是半夜忽然饿了,正吃着东西呢,忽然就说羊水破了,要生了!”顾长安急的不行,够顾不上害臊了,一边拉着花辞树急匆匆往寝居处去。
花辞树和顾长安还没进门,就听见小牡丹的痛呼声。
一声高过一声,简直要命。
顾长安整个人都乱了,“秦灼生龙凤胎的时候都没有痛的这么厉害,也没叫的这么惨?我夫人怎么、怎么……”
“你夫人的身子能跟陛下比吗?陛下可是怀着孕,还能跟初五他们过招半天的!”花辞树都不想说什么了,婢女们打开房门,他一边穿好外衫,一边径直往里走。
顾长安跟着他一起进去。
刚进门,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婢女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去。
顾长安见状,腿都有些软了,顾不得这一屋子的人,满床的血,就往床头扑,“夫、夫人!你怎么样?”
“疼!疼死了!”小牡丹的发髻全乱了,脸上又都是汗,头发都被汗浸湿了,看起来了可怜至极。
她也就是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要不然一定要把顾长安痛骂一顿。
要什么女儿啊?
想要你就自己生啊!
先前还一直说自己肯定能做到晏相那样,在夫人生产的时候一直陪着,哪怕是做肉骨头也心甘情愿。
结果她在这痛的要死,这厮一下跑没影了!
顾长安心疼死了,看小牡丹这眼神就知道她肯定想痛骂自己,连忙道:“我去叫花兄了啊,拉了他我马上就回来了,你这时候别生气,留着力气先把孩子生了,等你身体恢复了,我随你怎么……”
左手胳膊就被小牡丹拉了过去,一口咬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顾长安痛呼出声。
这一声比小牡丹先前的痛呼都更加响亮。
屋里的产婆和婢女们险些被震聋。
花辞树皱了皱眉,转身问府医和产婆们,“顾夫人如何?”
“似乎有些胎位不正。”府医忙活的满头都是汗。
产婆们轻声说:“顾夫人恐怕要遭大罪……”
“怕是要难产!”
“难产?”顾长安一听这话,顿时就急晕了过去。
小牡丹正咬着他手臂呢,忽然看见他倒下去了,急的险些从榻上蹦起来。
“夫人!顾夫人!”产婆们见状连忙将她按住,“这时候可不能乱动啊!”
小牡丹只得松开嘴,躺了回去,一时间又惊又痛,颤声道:“夫、夫君?我夫君怎么了?”
花辞树走过去,一手将顾长安拎了起来,探了探脉搏鼻息,“受惊过度,急火攻心,晕了。”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瓶护心丹来,喂顾长安吃了一颗,让婢女们扶着他躺在一旁的美人榻上。
顾大人这晕,屋里众人都手忙脚乱的。
花辞树亲手给小牡丹接生,产婆和府医们在旁协助。
小牡丹又是个忍不了痛的,一直在哭喊。
大半夜的,整个顾府被吵得鸡飞狗跳。
折腾了个把时辰,孩子还没生出来。
顾长安倒是醒了,再次扑到小牡丹榻前,心疼地直哭,“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咱就不生了,什么七仙女啊,不要了,都不要了……”
小牡丹喊了一个多时辰,力气都快耗尽了。
产婆们教她吸气换气,省着点力气生孩子。
但是太疼了。
小牡丹根本就忍不住。
疼得一直哭。
哭到几乎出不了声。
顾长安醒来瞧见这一幕,就趴在榻前替她接着哭似的。
府医和产婆都没眼看了。
花辞树忍不住道:“顾长安,你能不能闭嘴!”
“闭不上啊!”顾长安哭的泪流满面,“谁的夫人谁心疼,换作是你,你试试?”
花辞树没夫人,没法跟他换,也试不了,只得沉着脸继续接生。
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花辞树双手都沾满了血。
顾长安在小牡丹榻前,一边哭,一边说:“小牡丹,你可得好好的啊!”
“生完这一个,以后咱也不生了!”
“你真的……好吵啊!”小牡丹费力得抬起手,朝着顾长安脸上就呼了一巴掌。
她没力气,这巴掌呼得也不疼。
但是顾长安哭岔气了,竟被她这么一巴掌呼晕了过去,一头磕榻沿上了。
声还挺响的。
婢女们惊了又惊,手忙脚乱地去扶。
这回不用花辞树说,婢女们就主动把顾大人扶到美人榻上去了。
也就是这时候,花辞树顺利接生孩子。
婴儿哇哇啼哭。
小牡丹也累得昏睡过去。
此时天色将亮。
众人都吓得不轻,累出了一身汗。
花辞树在屋里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把婴儿包裹好,刚要放在小牡丹身边。
缓过气来的顾长安醒来,一手撑在美人榻上,缓缓站起身,再次冲到了小牡丹榻前,万分紧张道:“花兄,我夫人、我女儿?”
“你夫人安然无恙,只是累了尚在昏睡。”花辞树用近乎同情的目光看着顾长安,把抱着的婴儿递过去,“放心,你儿子也好好的,八斤八两,大胖小子。”
“儿、儿子?”顾长安抱住了花辞树塞过来的孩子,如遭晴天霹雳,“怎么会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