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真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这些日子以来,家里突遭巨变,
丧父、丧母、丧家,原本颇为富足的家庭瞬间坍塌的支离破碎,
只剩自己和姐姐相依为命,在苦难中苦苦挣扎,
短短几天,已记不清饱受了多少人的白眼,遭遇了多少嘲笑和驱赶,
世事炎凉,给十岁小男孩的心灵蒙上了巨大的阴影。
而现在,不仅惨死的父母得以安葬,自己和姐姐也终于有了安稳的依靠,
这位公子是天下第一等的大好人,那自不必说了,
就连那位看上去比老虎还凶猛的夫人,
对待自己姐弟也关爱有加,绝不当做下人看待。
虽然夫人话不多,
但小男孩纯真的心灵真切的感受到,夫人是面冷心热,对自己是真的很关心的。
更重要的是,公子随手给了这么大一笔巨款,
派自己出来采购很重要的家庭用品,
这份信任,这份真诚,是小男孩在原本自己家里也从未得到过的。
因此,这时的钟真特别的精神饱满,特别的兴高采烈。
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一定要把最好的盘子买回去,
一定,一定不乱花,不乱碰,绝不辜负公子和夫人的厚爱!
钟真心里充满了激动与满足,蹦蹦跳跳的走上中央大街,
在两侧繁华的商铺外面,一边慢慢走着,一边仰着小脸,认真的一个个招牌看过去,
寻找着瓷器店的位置。
他却没注意到,
此时,就在大街对面,一个中年文士带着两个随从,正迎面走来。
“咦?”
中年文士不经意的目光一瞥,
看到钟真不禁一怔,随即停下脚步,眼神刹那间变得阴戾起来。
钟真对此浑然不知。
仰着小脸正好看到“大吉祥瓷器店”的招牌,
不禁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出于第一次进这么高档的店铺,钟真先掏出上品灵石看了看,放下心来,
再谨慎的放进怀里,随后昂首挺胸,推门而入。
中年文士看着这一切,眉头深深的皱起,大手一挥:“走,过去看看。”
带着随从跨过大街,跟在钟真后面也进入了瓷器店。
钟真一进门就眼花了。
满屋的琳琅满目,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精美瓷器摆在眼前,
尽管他家原本也颇有些资财,但他从小所有见过的瓷器,也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盘子、碗、枕头、花盆、花瓶、小人……
有的画着绚丽的花鸟、山水、字词,有的镂空雕刻出精美的图案,
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更不知道用途的瓷器,
小男孩看的眼花缭乱,一时竟感觉无所适从。
店里伙计许行听到动静,探头一看,见是一个半大小男孩站在店里东张西望,
顿时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满之色。
以为只是出于好奇进来看看的,生恐小男孩调皮捣蛋一不小心弄坏了东西,
赶忙走出柜台,从后面一把抓住钟真的后脖领,
低喝一声:“哪里来的野小子?还不出去!”
钟真奋力一挣,挣开许行的手,
昂着头大声说道:“我是来买东西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盘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说着就走到货架前,伸手想要拿起一个盘子。
许行急忙一把拉住他的手,
瞪眼喝道:“你个野小子缺家教是不是?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钟真气的小脸通红,大声说道:“你别瞧不起人!我真的是来买盘子的!要最好的!要一百个!”
许行眼睛一斜,嘴角都撇到耳朵根了,
冷笑道:“还一百个?你知道多少钱不?把你卖了都不够!小屁孩赶紧滚蛋!”
钟真怒了。
“啪!”拿出上品灵石,在许行眼前一晃,
大声说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我没钱?买一百个够不够?”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
正所谓翻脸比翻书还快,
许行光速变脸,瞬间身子矮了半截,堆起一脸的菊花笑,
“您老吉祥,您老想要点什么?小的伺候……”
话未说完,猛然间人影一闪,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掠而过,
钟真手中的上品灵石被夺走。
钟真顿时急眼了,
立刻转身回头,刚想大喊抓贼,
却猛的看清了来者的模样,三角眼,高鼻梁,唇下偏右有颗黑痣,笑眯眯的道貌岸然。
顿时露出恐惧之色,吓得连退三步。
中年文士却没有马上理他,先把手中的上品灵石放到眼皮底下,
仔细的看了看,随手揣进自己怀里。
接着抬起眼皮,阴戾的目光冷冷看着钟真。
看的钟真一阵心底发毛。
中年文士身后的随从厉声喝道:“小兔崽子懂不懂规矩?见到温师爷还不跪下?”
店里伙计许行似是认识这位温师爷,
急忙上前打躬作揖:“小的见过温师爷,小的伺候……”
“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去。”
温师爷淡淡一摆手。
许行不敢多嘴,讷讷的退到后面。
“温自明!你,你想干什么?”
钟真惊惧的看着温师爷,心里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脑海中闪过易凌的话:“就算死,也要挺直腰杆!”
顿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勇气,
把胸膛挺的高高的,大声说道:“你害了我全家还不够,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抢我的钱,你还是不是人?”
“哟呵,小兔崽子两日不见,出息了啊,敢顶嘴了?”
温自明先是一怔,随即狞笑道:“老实交代,这枚上品灵石是从哪里偷来的?”
“我没偷!这是我家公子给我买东西的!”
钟真涨红着脸大声抗议:“你不要诬陷好人!我才不像你那么坏!”
“小兔崽子敢说我?我哪里坏了?”
温自明微眯起眼睛。
钟真越说越愤怒,不顾一切的大喊:“你就是坏蛋!你害了我全家!早晚我要找你报仇!”
听到这话,后面的许行一把捂住了脸,
忍不住沉痛的摇了摇头。
毕竟还是年幼啊,太沉不住气了,
这种话怎么能当面说出来呢?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果然,温自明瞳孔骤缩,眼神中隐隐透出杀意,
脸色却是平淡如常,语气放缓,
慢慢问道:“我听说你全家都是被铁胡子所杀,怎么能怪我?你怎么活下来的?你家还有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