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经博士卧在床上,慢慢悠悠地放下了自己手里面刚刚喝完的药碗。
一边的国子监祭酒轻笑了一声:“你看看,现在身体大不如以前了。”
五经博士摆了摆手:“大人说笑了,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还能考虑什么呢?”
国子监祭酒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他:“所以你名下的那些书院,你想好怎么分了没有?”
五经博士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祭酒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说实话,我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然也不能请祭酒大人来。”
听见五经博士这样说,国子监祭酒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
“你要知道,你现在怎么分,都容易被一些人记恨。”
“我明白,”五经博士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让书院落在真正有学问的人手里,那可是长安多少学子的未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五经博士的脸上格外严肃。
国子监祭酒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想法,陈灏自然是要分一座,还有那个姓高的弟子,以及……你的爱徒。”
五经博士点点头:“是这三人没错,不过是三座书院,不知道怎么分罢了。”
他的名下一共有三家书院,桑庐、李庐和桃庐。
桑庐就是现在自己住的这一座,虽然在长安县,但是胜在离西市近,地价高。
而李庐虽然地价低,但是占地极大,虽然学生比桑庐少了一点,但环境较好,大多都是商贾人家的学生。
至于……桃庐,万年县地价是比长安县高,可是桃庐算不上大,又是在万年县的东边,学生少的不止一点。
“对我来说,桑庐自然是给陈灏。”国子监祭酒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五经博士不明所以。
国子监祭酒好心的解释:“陈灏能服众啊。”
这句话倒是实打实的,五经博士正色:“陈灏和陈荣,确实能服众。”
可是这也意味着,自己这五经博士的官位会落在陈灏头上。
他原本属意的人,是宋彦文。
像是看出来五经博士心里面在想什么一样,国子监祭酒忍不住提醒他:“你那爱徒又不是没有当过官,当年能辞官一次,现在自然就有第二次。”
五经博士点点头:“我知道的,他不会做官的。”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五经博士的脸上多多少少的有些落寞。
国子监祭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要我说,剩下两个书院,你好好想想。”
五经博士的眼睛里面有着一丝迷茫,像是没有想好一样。
“李庐和桃庐,各有优劣。”他万分纠结,不知道如何是好。
国子监祭酒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要我说,你爱徒有桃庐就好,离家近。”
他可是专门打听了宋观南和宋彦文家住在哪里了,自然也是知道怎么劝说五经博士的。
五经博士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了然的神色,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啊,桃庐好啊,桃庐好。”
国子监祭酒看着五经博士脸上的表情,没有多说什么。
五经博士则是自顾自地轻轻拍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一边拍一边在最里面念念有词地说好。
国子监祭酒是知道的。
当年五经博士还不是五经博士,只是一个长安里普普通的教书先生。
那时候,他带着自己手下二十多个徒弟,挤在那并不算大的桃庐书院。
后来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桃庐书院也修缮过,但是始终都不曾改变当年的模样。
桃庐书院,算得上是五经博士的执念之一了。
过了好久,五经博士才抬头看向了一边的国子监祭酒:“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恐怕是……时日不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五经博士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国子监祭酒张了张嘴,想要劝劝他,可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七十岁,古来稀。
五经博士能够活到七十岁,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他们两个人都明白这一点,不然以他国子监祭酒的身份,就算和五经博士的关系再好,来参加他的寿宴,也有些不合规矩。
“这个年纪了,就不要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祭酒叹了一口气。
五经博士点了点头:“好了,我心里有分寸的。”
国子监祭酒站起身就是要走,五经博士喊住了他:“庄子里面新酿出来的酒到了,你带点回去。”
“好。”国子监祭酒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往外走了。
五经博士坐在床上,看着国子监祭酒离开的背影,终于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以前自己总是不服老,可是不服不行啊。
就是这样说了一会话,胸口就闷闷地发堵。
而就在这时,陈灏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父。”他喊五经博士。
五经博士点了点头,缓了一口气,才问他:“阿南醒了吗?”
自己昏迷之后的事情他都听说了,郑一鸣死了,生死状生效了,所以宋观南并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但是五经博士还是对宋观南实力感到好奇。
毕竟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够几拳打死郑一鸣这样的成年男子。
要知道,在整个书院里面,郑一鸣和陈荣的实力是差不多的。
因为陈灏和姚柳暗中较劲的原因,所以书院里面的人也经常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只不过半路杀出来的这个宋观南,倒是让原本不太善意的议论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现在整个书院里面的人都知道,宋彦文家的那个女娃娃,赤手空拳地面对拿着匕首的郑一鸣。
硬生生地把要杀死自己的郑一鸣几拳打死在了台上。
五经博士有些头痛,毕竟姚柳身后还有着太史令的关系,自己也不好向对方解释。
“回师父,宋师侄已经醒了,只是侧腰上的伤口需要静养,只能卧床。”
陈灏低眉说道。
五经博士点了点头:“醒了就好,没事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总是多多少少地有些絮叨。
五经博士把自己的决定说给了陈灏听。
陈灏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五经博士:“师父一向是心疼宋师弟……桑庐书院却是给了我?”
五经博士点了点头:“是啊,师父对你,有所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