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主位上面香炉里计时用的香熄灭的时候,一边的小童已经做好准备把诸位学子手里面的题收回来了。
宋观南早早地就把自己写完的题交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小童手里。
一边的陈荣也是压着时间把自己的十道题做完了。
反倒是一边的郑一鸣,一字未动。
时间已经接近了尾声。
直到香炉里面的香看不见最后一丝亮光,台上的锣被敲响了。
听见锣响,宋观南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好歹自己这一次比试也拿下了。
但就在宋观南要起身走的时候,一边却突然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到了郑一鸣把自己手里的毛笔拍在桌子上。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宋观南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崩溃。
不过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敢作弊,就要做好被揭穿的准备。
她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郑一鸣却是突然发疯,把自己面前所有的题撕了个稀巴烂。
周围的人都被郑一鸣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五经博士显然也是注意到了郑一鸣这边的动静,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郑一鸣继续旁若无人的撕扯着自己面前的碎纸,仿佛要把自己心里面所有的愤懑都宣泄出来一样。
一边的小童皱着眉:“郑学子,您这是放弃比试了吗?”
听见小童这句话,郑一鸣仰头,对着天哈哈大笑。
“比试?什么比试?”
郑一鸣癫狂地笑着,两只手不停地挥舞着。
“这书院不给终日陪在师公身边的徒弟,还要这样比试?那刚刚回来的徒弟也配?”
郑一鸣大声地吼道。
宋观南顿住脚步,眸色暗了暗。
不藏着掖着了?说出心里话了?
一边的五经博士脸色并不好看,直接就是让人把他带下去。
可是郑一鸣怎么会这样罢休?
他巴不得这件事情越闹越大,好让整个长安的人都看看这样荒唐的事情。
讲经坛下,陈灏站在姚柳身边感叹道:“你这儿子,可比你心口合一多了。”
说完之后,陈灏还咂摸了两下嘴,嘲讽地上下打量着姚柳。
姚柳顾不上和陈灏争论自己到底是不是心口不一这件事。
现在的他,还没有从郑一鸣的突然爆发中反应过来。
他想不明白自己这儿子突然抽什么风,竟然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场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大吼大叫,失了礼数。
是了,礼数。
这场关乎于君子六艺的比试,虽然明面上没有关于“礼”的比试。
可是暗地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这些学子们的礼数。
现在倒好,不但他安排的事情全部暴露了,射和数这两门是栽了,郑一鸣还要毁了“礼”。
姚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扯了扯嘴角。
可是现在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像以往那样笑出来了。
眼看本来已经进入口袋里面的书院现在就要悄悄溜走,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讲经坛上,五经博士已经让人把郑一鸣按住了,视线有意无意地瞟向台下的姚柳。
他是老了,又不是糊涂了。
今天郑一鸣舞弊的事情,要是说和姚柳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是不信的。
五经博士心底发寒,连带着目光也透露出了几分寒意。
姚柳算得上是人精了,自然也能够从五经博士幽深的眼神里面窥探到一些事情。
他被五经博士的眼神吓到了,寒意从自己的脚底爬上了后背。
姚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五经博士不再看他,而是拍拍手:“用午膳了。”
宋观南一蹦一跳地从讲经坛上下来,跳到宋彦文面前,得意的扬起了脸。
宋彦文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碎发:“走,师父带你吃饭去。”
可是宋观南并没有第一时间和宋彦文走,而是看向了一边失去笑容的姚柳。
姚柳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
忽然间,宋观南想起来了五经博士让自己小心姚师伯。
她脸上带笑,走到了姚柳面前:“晚辈问大师伯安,愿大师伯事事顺心。”
随后,宋观南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晚辈礼,让姚柳原本铁青的脸色开始隐约发紫。
姚柳只能面无表情的让宋观南免礼。
等宋观南跟着宋彦文离开之后,陈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姚柳的身边。
“师兄生气吗?”
他瘦骨嶙峋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姚柳没有说话。
陈灏也不在乎,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师兄这下,要是分到书院,也真是师父他老人家糊涂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姚柳懒得装了,直接看着陈灏。
陈灏扬了扬眉头:“我不过是为师兄弟们不平而已,明明你只是空占一个大师兄的位子,要功名没有功名,要才华没有才华,尸位素餐,好不痛快。”
陈灏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以往啊,我总觉得师兄多少占个贤德的名号,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师兄变了。”
姚柳并不会给他机会继续说下去,他独自一人离开了讲经坛。
他还要处理自己儿子的事情,不然到时候追究起来,师门这边是一桩事,郑一鸣母亲那边不好交代,才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想到这里,姚柳看了一眼宋观南跟着宋彦文离开的背影,指甲抠进了手心里。
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个小姑娘,也就不会败露,自己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
姚柳知道五经博士没有当场把自己压下去是给自己面子。
可是怎么洗清楚自己和郑一鸣的嫌疑,这件事情才是最棘手的。
姚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