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南坐在院子里面,看着书房里面的宋彦文坐在那发呆。
“唉——”
宋彦文又是叹了一口气。
宋观南掰了掰手指头,这已经是自家师父今天上午第三十三次叹气了。
她轻手轻脚地摸到了书房的窗户边上,趴在窗台上看着宋彦文。
“师父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宋观南歪着脑袋问道。
宋彦文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没好气地看着她:“小孩子家家,少管大人的事。”
宋观南咧嘴笑了笑:“什么是大人的事啊?”
“大人的事情,无非就是……”
眼看着宋观南就要套话成功了,宋彦文却是即使刹住了车。
“去去去,背你的书去,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宋观南没有动,依旧趴在窗台上面看着书房里的宋彦文。
宋建文低头看了一会放在自己面前的文章,提起笔想要写点什么,却又是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笔。
他看向了窗台,小徒弟还趴在那儿,眨巴着眼看着自己。
蓦然间,宋彦文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候的自己,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发妻刚刚离开了自己,这个小徒弟也还在六榕村里面。、
但有一个问题是那时候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一样面对的。
是回师门,还是不回师门。
当年的宋彦文,一腔孤勇,总觉得自己靠着才华也能够吃得上饭。
所以他没有回到师门里面,而是选择了窝在这小院子里面,自己写写诗,帮其他人改改文章。
日子虽然清贫,但终日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宋彦文的视线落在了趴在窗台上的宋观南身上。
自己这个小徒弟,是自己用一张胡饼从豫州的羊市上面换回来的。
自己只出得起一张胡饼的价钱,可是这不代表她只值一张胡饼。
宋彦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莫名感受到了所谓为人父母的压力。
趴在窗台上面的宋观南注意到了宋彦文眼神的变化,心里面有些讶然。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这个师父与世无争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师父的脸上看到了野心。
“师父?”
宋观南心里有些没底,喊了宋彦文一声。
宋彦文这次倒是没有了先前的阴沉,反倒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宋观南:“怎么了?”
宋观南被他变脸的速度惊得张了张嘴。
宋彦文却是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现在的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书局不收自己的文章,不肯给自己报酬,那明显就是有人存心搞他。
离开师门那么多年,谁有这个能力搞自己,宋彦文那可以说得上是一清二楚。
他是淡出师门不假,可这并不代表他忘了师父的教养之恩。
不过就是低头服软罢了。
想到这里,宋彦文感觉自己肩膀上面的担子稍稍松懈了一分。
宋观南还是趴在窗台上,怔怔地看着自家师父脸上露出了可以算得上是诡谲的笑容。
“师父,咱家没钱又不是什么大事,您可别因为这件事情疯了。”
宋观南关切地说道。
可是落在宋彦文的耳朵里面,却是好气又好笑。
“你说什么呢?咒你师父我呢?”
宋彦文啧了一声,不满地看着宋观南。
宋观南嘿嘿一笑:“没疯就好,没疯就好。”
“说正经事,过段时间为师可能是要出去几天,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行吗?”
宋彦文担忧地看了宋观南一眼。
其实他清楚宋观南并不用他担忧,毕竟平常自己在家的时候,宋观南都能时不时溜出去打鱼。
可是真的想到宋观南这样十岁的孩子就要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面,宋彦文的心里面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担忧。
但是宋观南却不觉得有什么,挥了挥手:“师父放心去吧。”
说得离谱一点,她从听见宋彦文要出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去干什么了。
自己最喜欢去的那片山林里面,现在正是春天,野菜长得正是好的时候,还有槐花、葛花,榆钱……
宋观南想的正是开心,都已经打算好自己多带点东西去山林里面露营个两三天。
宋彦文幽幽地说:“我到时候让你赵叔天天过来看你一眼,你要是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等我回来收拾你的。”
其实宋观南对于后半句是不怕的,就是对于前半句提到的这个人名感觉有些头痛。
“别吧……赵叔公务繁忙,怎么好……”
宋观南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希望自家师父能够改变主意,不让赵载年天天来监视她。
赵载年这个人可是看她不顺眼整整四年的时间了。
这期间每次来蹭饭都要说一嘴,要不就是说自己是个女孩子难当大任,要不就是劝说宋彦文再娶。
不管是哪一个,都让宋观南看不惯。
但再怎么说这个人也是自家师父的至交好友,自己再不喜欢也不能改变他和自家师父之间的感情。
更何况,赵载年只是在这个朝代的大环境下的通常观点。
赵载年这个人对于律法的态度还是没得说的,毕竟敢直面权势滔天的右相的大理寺评事可不多见。
所以这些年宋观南也仅仅只是在赵载年面前小心谨慎一些,免得因为她坏了人家兄弟之间的感情。
宋彦文自然是知道宋观南不喜欢赵载年,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让赵载年来看着宋观南的原因。
他可是太了解自己这个小徒弟了,鬼点子多的能够捅破天。
自己作为她的师父,有时候都看不住她。
要是一走好几天,等他回来的时候,这个院子还在不在可能就是再说的事情了。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压制住宋观南,宋彦文选择了拜托赵载年。
他是看出来了,宋观南不怕天不怕地,对他这个师傅也是尊敬大于畏惧。
偏偏赵载年不一样,她们师徒二人都十分清楚,要是宋观南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被赵载年逮到的话。
赵载年可不会讲什么情面,直接按照律法处置,哪怕是交给守卫坊里安危的武侯也是眼都不眨一下。
宋观南叹了一口气:“那师傅打算什么时候去?”
“过几天吧,不急。”
宋彦文看向了书房里面,桌子上面还放着早上刚刚收到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