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仿佛没有听见高沧海的话。他冲团圆儿招招手:“团圆儿一路奔波,想来也累了饿了。不如到朕这儿坐坐,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
团圆儿又看向陆清野,见他点了头,方才向着李必走去。
李必拉着她坐在自己的龙椅一侧,亲自将那盘点心放在了团圆儿的面前,从里面捡了一块枣花酥出来递给她。
“谢谢陛下。”团圆儿没有扭捏,用两只手接了,稍稍顾及了一下枕寒山在外的形象,小小的咬了一口。
随即,她的眼睛一亮。
虽然大家都是枣花酥,但这一块的味道远胜团圆儿之前吃过的每一块。
她心里很迫切,但又努力想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急切,非常拧巴的又嗷呜咬了一口。
可惜团圆儿内心的克制,手上的掩饰在大人眼里纯属徒劳,李必被她逗得又笑了一声,将自己未曾动过的热茶也端到了团圆儿手边。
他道:“团圆儿慢些吃,若是喜欢枣花酥,朕一会儿便吩咐人再送一些来,莫要噎着了。”
“谢谢。”团圆儿这一次的道谢极为发自内心,笑容更是甜。
陆清野在下面看她那见了好吃的点心眼睛都要掉进去的模样,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高沧海已被皇帝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除了皇帝,在这张龙椅上能坐一个边的,除了皇后,只有皇后所生的幺女鲁元公主,其他人便是太子也是没有过的。
也不知道这个枕寒山来的小道士除了可能会些简单的道法,究竟还有什么过人之处,或是高沧海不知道的来头。
李必并不知道高沧海内心的嘀咕,他将团圆儿安顿好了,见小姑娘开开心心地吃着点心,极为乖巧可爱,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团圆儿的头发。
团圆儿察觉到了,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李必也忍不住又笑了笑,这才扭头看向高沧海。
想起自己那个不省心的亲弟弟,李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着脸哼了一声:“再过一会儿,怕是天都要黑了,他给朕请的是哪门子的安?”
高沧海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小声道:“齐王殿下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带着……带着罗侧妃……”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必冷冷地说道,“你去告诉他,让他自己滚过来,至于他家里养着的那个狐媚子,朕看见了就恶心吃不下饭,就不必带到朕的面前来了。”
“是。”高沧海口里应着,心里则在腹诽:齐王殿下可听不得您对罗侧妃这一通评价,一会儿进来还得跟您好一顿争辩。
说完这些,李必便转而又问团圆儿:“团圆儿自幼便在枕寒山上吗?”
团圆儿摇摇头,乖乖道:“我才拜我师尊为师没有很久。我是爹爹养大的,他路过河边时从河面的盆里捡到的我。”
闻言,李必更觉心疼,一边又给团圆儿递点心,一边又继续问了些诸如“团圆儿的爹爹是做什么的”、“团圆儿读过书吗”、“团圆儿最喜欢吃什么”的问题,越问就越是心疼。
高沧海领了命令离开长吉殿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一位紫衣青年大刀阔斧地进了长吉殿。
他比李必年轻不少,生得有七八分相像,只是脸上少了威严与精明,多了玩世不恭与一些轻狂。
紫衣青年就是齐王李适,今年三十一岁,正好比皇帝小十岁。
进了长吉殿,他很是敷衍了事地行了一个礼:“臣李适参见陛下。”
也不等皇帝叫他起来,李适已经自己爬起了身,他脸上有些不甘,恼道:“皇兄为何就是对宝儿有许多的偏见?您不许我将她扶正也就算了,竟连见她一面也不肯,还总是言辞羞辱于她。”
听见李适的自称,团圆儿便连点心也不吃了,只用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团圆儿心里五味杂陈。
在她看起来,这个父亲远不如爹爹和蔼可亲,他看起来有点儿不好相处,让人不是很喜欢,相比之下团圆儿甚至更愿意亲近身边的皇帝陛下一些。
而且……而且进殿至今,他连一点目光也不曾放在团圆儿身上过,也没有看过山神哥哥、九玄或是绵绵一眼。
团圆儿应该喜欢他的,他是父亲。
但她甚至本能地有点儿讨厌他了。
“偏见?”李必冷笑一声,伸手捂了团圆儿的耳朵,“你把江南名妓罗金宝纳为侧妃的时候连皇家的脸也不要了,还在意一点儿偏见吗?她做侧妃,已经够颜面尽扫了,你竟还想将她扶正?”
李适几乎要急得跳脚了:“皇兄!您见见她就知道了,宝儿是个很善良很体贴的姑娘,她虽出身青楼,却出淤泥而不染。您只要见过,也会欣赏她的,她担得起齐王妃的位置。崔雪娘那个女人死了都三年了,我想扶正她怎么了?”
李必虽然捂着团圆儿的耳朵,却捂得不够掩饰,她还是隐隐约约听见了兄弟二人的对话。
团圆儿手中的点心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她才刚从魏叔叔的口中得知,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她的母亲很爱她……
便又听说她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李必被自己的弟弟气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时倒也没注意团圆儿的异常,陆清野却一眼就看见了。
他行了个礼道:“陛下赎罪。”
说完便直接上前将团圆儿抱在了怀里,从李必的身旁抱走了。
李必将团圆儿很是依赖地靠在陆清野怀里,两手环着陆清野的脖子,稍微放下心来,也顾不上陆清野刚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冒犯天威,又转头应对起自己糟心的弟弟。
“朕不想和你讨论她。”他恼道,“朕叫你过来,是想说你府上的事情,这几位都是枕寒山的仙师,可解你府中之急。”
李适的心尖尖上的人被亲哥哥贬得一无是处,正一肚子邪火,闻言便怒道:“就这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娃娃?枕寒山怕不是在敷衍皇兄吧?呵呵,母后已经为臣弟从灵山寺请了一位游历至此、修为高深的大师,就不劳烦这几位‘仙师’了。谢过皇兄的好意了!”
说罢,一拱手,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