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并没有张有青的脸,却显得他如此面目可憎。
他在轻描淡写之中,将方为之做了替罪羔羊,又令人杀了抓捕方为之的弟子、看守方为之的弟子还有已然逃跑的方为之。
连那个库房管事,也在一年后被他借机弄成了“病故”。
只有炼器坊管事一直装疯卖傻,使了几次巧计从张有青手中逃出生天。
议事堂前,枕寒山弟子一点一点围观了张有青是怎样中饱私囊、草菅人命,为了一己私利,犯下了一桩滔天血案。
一名弟子喃喃道:“我从未想过张掌事是这样的一个人。”
另一名弟子附和道:“我也是,我原本以为掌事不同掌门,是个中正严明、大公无私的人,做事又雷厉风行、当机立断,比行事总是软弱犹疑掌门强上太多。枕寒山若是由他带领,必能更加强盛……却不想掌事竟是这样的人,只怕我们在他眼里,都是填充欲望的蝼蚁。”
“我也是。想到我与师兄弟平日都是如何信任、敬重掌事的,我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就是。是不是差一点儿我们也会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是不是今日无人揭穿掌事的真面目,我们说不定哪天就会这样不明不白就死了?”
“死后还要背负骂名,被人唾弃,牵连师兄弟与自己的弟子……”
“唉,若是我遭遇此种境况,只怕也要化成冤魂厉鬼!”
在众弟子的议论纷纷中,张有青的声望已经一落千丈,从人人敬重爱戴的门派掌事,成了人人唾弃的罪魁祸首。
张有青一时面色青白,竟也不比冤魂方为之像个人。
他咬牙切齿道:“竟叫我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手中,简直荒唐可笑。寒山君,清虚子,你二人倒也不必如此羞辱于我!”
他说了好些个成语,团圆儿眨眨眼,没听太懂,但又好像能明白他的意思。
她转头看向陆清野,小声问:“山神哥哥,他是说团圆儿不太行的意思吗?”
陆清野答非所问道:“没有啊,团圆儿可厉害了。”
团圆儿了然于胸,这就是张有青确实说她不太行了,但下不来台的人一般说话都会很难听,团圆儿也不是在意,便点了点头:“谢谢哥哥。”
说罢,便去找清虚子去了。
陆清野看向张有青,他轻轻叹一口气:“张掌事,你站在这枕寒山中,与我而言,与一只飞鸟、一条鱼或是一株花草没有什么区别。只因你是枕寒山门中弟子,我才多看你一眼。羞辱你,没必要。今日非要在众弟子面前拆穿你,不过为了以德服人而已。”
他一手化出一捆捆仙绳,驱动绳子将张有青五花大绑起来,这才将那只捏着张有青的金色手影收回,任他摔在地上。
清虚子见团圆儿跑回了自己身边,便将小兔子糖画重新交还给了团圆儿,复又将她抱回自己怀中,笑道:“团圆儿真厉害。”
他一手抱着自己的小徒弟,另一只手拿着小徒弟的布娃娃,倒也不觉得自己有失威严。
不过,许多看着他的人也多有羡慕就是了。
清虚子抱着团圆儿,心情大好,连对张有青都有了些和颜悦色:“也是为了将你的同党一网打尽。”
他话音方落,人群里便有好些个人浑身一震。
他们之中有的人尚在犹豫,觉得旁人应当不知道自己与张有青有关;另一些则瞬间抽出了自己的灵剑。
无论是两者中的哪一种,都在下一瞬发现身旁另有同门弟子的剑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不要动。”同门对他们说道。
清虚子笑着点点头,转而问掌门扶摇子道:“请问掌门,这些人如何处置?”
闻言,扶摇子面上露出些不忍之色,但他心知正是自己过于的宽厚纵容,才使张有青及其同党成为了枕寒山的蛀虫,甚至害了其他无辜同门。
故而扶摇子压下心中无用的怜悯与同情,沉声道:“一并关入地牢,审问是否还有与方为之案相似之事,之后一同论处。有背弃宗门、离弃同门、涉及人命者,一律处死。”
清虚子满意地应了一声。
扶摇子又继续说道:“方师弟……寻找尸骨安葬,并为其超度。方师弟的小弟子,便由我代为照顾教导,仍尊方师弟为师。”
方为之感激道:“多谢掌门。”
余辛在方为之的眼神示意下,不情不愿地行礼:“谢谢掌门师伯。”
扶摇子最后道:“今日之事,还望诸位同门引以为戒,不要再犯。”
众人称是,纷纷遵令行动起来。
见人群渐渐散开,陆清野似乎也准备功成身退,隐入山林间,团圆儿赶紧示意师尊将她放到地上去。
“团圆儿想去何处?”清虚子问。
“刚才在师尊的院中,山神哥哥帮忙抓住了余辛师父的魂魄,才没有让他在失去理智时跑出院子。团圆儿想去给哥哥道谢。”团圆儿脆生生道。
她发现说话间陆清野的身影已渐行渐远,赶紧轻轻拍拍清虚子的胳膊:“一会儿山神哥哥走了,团圆儿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师尊快放我下去嘛。”
清虚子无奈地哼哼一声,将她放在了地上。
扶摇子眼见着随着自家小师叔哒哒跑远,师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醋了起来,好容易忍着没笑出声来。
“对了。”清虚子自己有些不高兴,自然也要给别人找一些不痛快,“虽然张有青一党如今另有论处,他的那几个徒子徒孙欠团圆儿的道歉和惩罚可不能算了。”
扶摇子可不会在这个时候引火烧身,当机立断应了下来:“知道了,师祖。”
清虚子的眼睛又瞥到在依依惜别的方为之与余辛师徒,微微一笑道:“还有,方为之那个小徒儿,也算有些天资,可惜有些桀骜顽劣,你要好好管教。”
扶摇子心里腹诽:说得冠冕堂皇,主要还是他推得我小师叔摔了一跤。师祖这护犊子越发严重了,虽然看着小师叔也觉得不是不能理解……
面上他还是毫不犹豫应了下来:“是,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