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风铎阵响,枕寒山上忽然便有些紧张的气氛,路上巡逻的弟子多了数倍。
但因为有陆清野在前引路,虽有人好奇地打量,却并没有人阻拦这四个孩子组成的、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小队伍。
行走间,团圆儿望了望走在最前面的陆清野,摇了摇被牵住的手,小声地问牵着她的北桉:“北桉哥哥,你管这个小哥哥叫寒山君,寒山君是什么啊?”
北桉无奈道:“团圆儿,寒山君可不是什么小哥哥……寒山君就是枕寒山的山神,亦是仙师的师弟。我年纪尚小,其实也不知道很多事情,只是因为一直跟着仙师,所以见过寒山君两次……只是他四年前还是青年模样,如今不知为何变成了这个半大少年的样子。”
“山神?”团圆儿下意识地歪了歪小脑袋,“我师尊是个道士,为什么他的师弟是个山神啊?而且人已经长大了,还可以变小吗?那小孩子可不可以嗖一下变成大人啊?”
她的问题一股脑砸了过来,北桉好笑地扶额道:“既然是仙师的师弟,寒山君当年自然也是枕寒山的道士……我听闻三百年前人魔大战,枕寒山作为此战中心承受了很多冲击,即将塌毁,寒山君当时已修成半仙,见状将自己与山脉融为一体,才保住了枕寒山,也因此成为了山神。”
团圆儿听得云山雾罩、眼冒金星,但听懂了陆清野也曾是枕寒山的弟子,和她师尊一样是个道士,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北桉继续回答他的问题:“若只是普通人族,长大了自然不能变小,小孩子也不能一下子变成大人。但神仙或是妖族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是可以改变自己的模样以自保的。”
这些团圆儿更听不太懂了,反正她一下子不能变成一个大人就对了。
北桉看她的大眼睛里简直要开始转圈圈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了。
又走了片刻,团圆儿很严肃地说:“北桉哥哥,团圆儿今天一不小心做了错事,闯了很大的祸,对不起。”
北桉有些疑惑:“嗯?”
团圆儿认认真真地向北桉反省起自己来:“我本来只是想帮余辛看看他的师父……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知道有那个玉佩就能找到他的师父。但是我没有想到自己一不小心找出来的会是一个冤魂,弄坏了师尊的院子,还害得大家都好紧张好紧张。”
“而且如果没有寒山君,它就不会恢复神志,可能还会跑出去了,惹出更大更大的麻烦。师尊跟我说,三思什么什么行……反正就是做事要想很多很多遍,我没有做到。”
团圆儿紧紧皱着小眉头,表情很是严肃又愧疚。
她这几天跟着清虚子还是学了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清虚子教她“三思而后行”、“遵从本心”、“无愧于心”等等,她虽然不能说做得很好,或是把每一个字都清楚明白的记下来,道理却都认认真真地记住了。
她今日虽然接连闯了几个祸,但把小弟子挂在树上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在先,从三清殿跑出来逃脱惩罚也有掌事先不讲道理、纵容包庇,团圆儿虽然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太好,却没觉得自己错了。
但因为从余辛的师父想起自己的爹爹,便一时冲动想帮他再见师父,由此给大家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团圆儿却是真真切切觉得自己做错了的。
总结了自己错在了哪里,团圆儿肯定地点点头:“等一会儿见了师尊,我便向他承认错误,让师尊罚我。北桉哥哥,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她实在可爱。
北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事儿我可拿不了主意,还是容后等仙师决定吧。”
清虚子可舍不得惩罚这个小宝贝。
北桉对此十分笃定。
陆清野虽离他二人较远,但他并非肉体凡胎,不必刻意去听就已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出于礼数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罢了。
听到此处,他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
枕寒山上下,方才都被风铎阵所惊动——敢来九州之上第一大的修仙门派叫板的厉鬼邪神,千年难得一遇,大家都觉得有些稀奇。
此时此刻,门中的掌门、掌事与八位长老齐聚在议事堂前,互相一问,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清虚子倒是有所感应,知道事情发生在自己的院子里,如今只管闭目养神,一味装傻,压根不参与他们的议论。
过了片刻,一名弟子来报:“回禀诸位长辈,各方弟子查探之后,发现异动源头应该是在……清虚师祖院中。”
堂前众人纷纷看向清虚子。
清虚子睁开眼,故作震惊地惊呼道:“是吗?!”
扶摇子无奈地以眼神示意他:师祖平时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改,如今装作大惊失色,反而演得太假了!
清虚子装作没看懂他的脸色。
就在此刻,带着三个大大小小孩子的陆清野也已来到议事堂前。
他温温和和地开口说道:“引动风铎阵的冤魂厉鬼已被我抓到,诸位不必再找了。”
他一开口,堂前众人这才发现变成了小少年模样的寒山君,大家都有些诧异,在山中修养,已四五年未曾露面的陆清野为何变成了这个孩子样子,却无人敢出声询问。
大家只是纷纷向他行礼道:“见过寒山君。”
陆清野点了点头,而后刻意瞥向了掌事张有青。
他这一眼,冰凉刺骨,叫张有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陆清野淡淡道:“这些年,我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多在山间修养。但我本是枕寒山,枕寒山亦是我,山上的事我多少还是知道。大约三年以前,门中有一个叫方为之的炼器师,偷工减料、中饱私囊,所制法宝因此失灵,害死同门数人,被人发现后,又杀害检举、捉拿他的同门数人,随后逃之夭夭。”
他的眼神扫过众人:“可有此事?”
张有青道:“确有此事。”
陆清野复又微笑起来,清凌凌的少年音道:“那今日倒是巧了,我抓到这个厉鬼以后,发现他是个熟人。”
说着,他袍袖一挥,将方为之放在了议事堂前背光阴凉之处。
方为之一落地,便指向张有青:“就是他,陷害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