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朝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原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大妄关城墙下刀兵相向,风沙翻飞,一眼看过去,沈今朝看的竟然有些眼花。
却能够感觉得到,来自于战场的残酷与悲壮。
唛尔卡站在她的身边,“这位祁将军,我听闻如今已经是户部尚书。年纪轻轻有此成就,却不好好珍惜,非要到这战场上来。”
“武功很好,我和他打也没有把握能赢。但是,这是战场。”唛尔卡指挥着变了阵型。
战局立刻逆转,大周的兵将被困,祁筠庭握着剑,却再无从下手。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穿过重重风沙,看向了沈今朝。
两人目光交接的那一刻,仿佛凝固了时间。
可是就是在这失神的一刻,唛尔卡手下的一名大将却直接给他捅了对穿,刀身从他腹部插了进去,鲜血四溅。
沈今朝的瞳孔猛缩,眼睁睁的看着祁筠庭吐出一大口血后,倒了下去。
她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指,看到大周的将领把他救回去之后,才松了一松。
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唛尔卡说,“你在紧张他。”
“是。”
唛尔卡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他的身手很像我之前那位失踪了的亲卫,就是他吧?”
沈今朝喉咙涩涩的,说不出话来。
祁筠庭伤的那样重,他肯定很痛吧?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痊愈。
唛尔卡说,“他是你的什么人?”
什么人?
沈今朝大可以直接说是爱人。
可是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一开始她是把祁筠庭当做自己的崽子养的,所以处处关切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感情就变了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瘦小又脏兮兮的小孩儿已经长成了高大的翩翩少年,她踮起脚都没有他高了。
“单相思的人?”
“不……”
“不是单相思,那是两情相悦?可是他连你的性命都不在乎,他真的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你别说了!”沈今朝忽然尖声喝止。
唛尔卡勾起唇角,正想继续说,让沈今朝破防,但是却感觉到了自己的脖颈上一凉——一把剑已经是横在了上面,贴着他的皮肤,又冷又冰,比耿靳的寒冬还要凉上许多倍。
唛尔卡神色一变。
身后传来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可汗莫要妄动,刀剑不长眼,要是割破了这喉咙,可汗可就要丧命了。”
沈今朝偏头看过去,入目是一袭红衣,她哽了哽,“义父……”
“朝朝莫哭,义父来了。”谢斯宁笑了笑,然后握着剑的手微微往里递了力气,声音森冷,“让你的人,退兵。”
唛尔卡也是在刚刚短短的几瞬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祁筠庭打头阵冲锋,不过是为了牵走他的注意力,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刚刚到大妄关的人有那个能耐迅速的布局。
但是他遗漏了谢斯宁。
谢斯宁马不停蹄的潜进了大妄关,在祁筠庭重伤时,唛尔卡一定放松了警惕,这时,就是机会。
祁筠庭再强又怎么样?双拳难敌四手。
唛尔卡就是这样想的。
唛尔卡思绪千回百转,还是下令鸣鼓收兵。
唛尔卡本来是想等着谢斯宁露出破绽,然后挣开束缚反杀,没想到这个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谨慎。
甚至,这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只是提着几斤猪肉一样,把他押回了大周军营驻扎处!
沈今朝没空理会这些人,直接就去见了祁筠庭。
祁筠庭在军医的抢救下,已经包扎了伤口,好好休养就好,没有什么大碍。
“公主,你哭什么呀?”祁筠庭动着没有血色的唇,声音虚弱,却笑着要伸手给她擦泪。
沈今朝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然后拉着脸,声音生硬,“你这样以身犯险,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祁筠庭无奈的看着她,“唛尔卡生性多疑,心思缜密,只有利用他的自负做最真实的效果,才能瞒得过他。”
“那……”沈今朝想到祁筠庭在战场上说的话,她抿了抿唇,她知道有些事情说开才是好的,你不问我不说只会徒增误会。
不是她不信任祁筠庭,只是有些时候,只有表明他爱她的证明,她才能安心,有安全感。
“当时你那样说,真的不怕唛尔卡结果了我吗?”
“他不会。”祁筠庭说,“他若是真的想要拿你威胁我,就不会只是绑着你了。”
沈今朝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说生气吧,有点无理取闹,说就此揭过吧,她又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祁筠庭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心有些茧子,“公主,我都这样了,你还忍心同我置气吗?”
他的神情愈发的委屈。
沈今朝冷哼了一声,“还不是你自个儿自找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沈今朝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
后面的事情都是谢斯宁善后的,唛尔卡和戈多一起被打包送去了大周京都,而耿靳没有了首领已经乱作一团,不足为惧。
谢斯宁和祁筠庭达成一致意见,直取耿靳王都。
自此,耿靳被大周收入囊中。
祁筠庭在此期间,也是一直留在军营养伤,等到回京的时候,已经是又一年腊月,他的伤也快要完全痊愈了。
沈今朝给祁筠庭和谢斯宁说着八卦,“没想到唛尔卡对戈多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我还以为会是轰轰烈烈的夺嫡之争,没想到只是……情人之间的打闹。”
唛尔卡对戈多的感情隐晦又热烈,强势又霸道。
可惜,可惜他们名义上都是布罗多可汗的儿子。戈多接受不了唛尔卡对自己变味儿的兄弟情,也跨越不了那一层道德。
所以,兄弟反目,众人眼中两人争夺可汗之位的权谋之战就拉开了帷幕。
再次见到戈多时,戈多狼狈落魄,身上的气息就更加的冷郁了。
当时沈今朝问他,“如果唛尔卡不是你的兄弟,你会接受吗?”
戈多沉默了好一会儿,望着透着光的窗,“沈今朝,太阳和月亮能同时出现吗?”
沈今朝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这个问题很简单,可是只要代入任何两个人两种事物,却能引人深思。
谢斯宁在假寐,祁筠庭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着神。
沈今朝自讨没趣,也就闭口不言,转头去看沿路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