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会进行得并不顺利。
或者说，黎薇早就预想到了。当她将PPT讲完之后，组委会播放了案情还原录像——
原因说得没错，过程也和郑高工说的一样。
但是，等播放完了录像，组委会开始提问的时候，画风就不对了：
“第五组，关于案卷这块，你们认定书上写的内容表述不规范，而且案卷中没有尸检报告，这属于常识性问题，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们……”
“是因为七里河海拔太高，来丰洮之后醉氧了么？”
“……”
一个经常能把赵荣杰怼得哑口无言的人，此时站在台上，倒是被问得毫无还手之力。
灰头土脸地下来，她再次望向赵荣杰，后者则一脸堆笑，想要蒙混过关。
“可算是结束了……”
坐在回七里河市的高铁上，黎薇瞌睡得上眼皮打下眼皮。
“黎高工，回去咱约一顿火锅吧？丰洮晚上也太冷了，我感觉昨晚在帐篷里都给我冻感冒了。”李希澹靠在她身上依偎取暖。
黎薇打了个哈欠：“你还有心思吃东西？回去估计就是一阵血雨腥风，咱们这次可是连个安慰奖都没有，从倒数第一变成倒数第二了。”
李希澹不以为然：“那就算是赴死，也要当个饱死鬼，你说是不是？”
黎薇的脑袋靠在窗户上，震得她脑瓜子疼。
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希澹，她破天荒地同意了：“又到了。我再约个朋友出来，你介意么？”
“男的女的？”李希澹的眼里露出生怯的目光。
“女孩子女孩子，”黎薇连连摆手，“以前也是搞火调的。”
“那当然好啊。”
黎薇拿出手机和安繁联系，而她叫安繁出来，其实也是好几天没见了，不知道安繁是不是又遭到了她父亲的毒打。
订好了吃饭的地方，黎薇和李希澹赴约的时候，安繁已经在火锅店坐下。
“好久不见，”黎薇和安繁抱了一下，然后介绍道，“这是我办公室的小姑娘，李希澹。”
安繁点了点头：“和黎薇一个办公室，辛苦你了。”
“你这是什么话啊！”黎薇白了她一眼，李希澹却不以为然地对李希澹解释道：
“黎薇这个人什么都好，但是在工作上，她是只懂技术，别的什么都不会，如果她说了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话，那确实是无心的，你别和她计较。”
“吃你的吧！我和四蛋关系好着呢！”
三个人倒是吃得火热，不一会儿又加了一道肉菜，虽然是夏天，店里的人并不少。
“哎？黎高工，那个……是不是赵科长？”
李希澹一直瞧着门口迎宾的鹦鹉稀奇，结果碰巧看到了带着女儿来吃饭的赵荣杰，黎薇抬头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招了招手：“赵科长？”
赵荣杰和女儿走了过来，而看到这父女俩，安繁一愣：“啊，是您二位啊！”
看着安繁一脸惊诧和欣喜，黎薇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让服务员加了两个凳子之后，五个人聊了起来。
在听了赵荣杰是怎么解救差点儿被父亲毒打的安繁之后，黎薇也忍不住鼓了鼓掌：“可以啊，赵科长！没想到您能这么乐于助人，对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重拳出击！”
“就是就是，”李希澹端起了一杯可乐，“我敬您！”
赵荣杰看着被黎薇已经带跑偏的李希澹，将可乐端起来一饮而尽。
安繁是小学老师，倒是很快就和赵荣杰的女儿玩儿到了一起，李希澹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那盘藤椒牛肉全被她一个人吃掉了！
黎薇看着赵荣杰没什么胃口，问道：“赵科长，您个人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一个人带着妍纳……是已经离婚了，还是在分居？”
赵荣杰看着黎薇，突然有种两人同病相怜的感觉。叹了口气，他给黎薇也把可乐满上：“离了。”
叹了口气，黎薇之前看着赵荣杰一个人带孩子就辛苦，在听到他这么伤感地说出已经离婚的话时，似乎更加心疼了：“为什么啊？赵科长一直都兢兢业业，弟妹也勤俭持家，怎么会离婚呢？”
赵荣杰从锅里捞出来一个已经烫老了的毛肚，像是在嘴里吃了一块抹布，怎么都咬不断：
“我自从上班以来，就从没有请过假，甚至过年过节就睡在办公室里。你嫂子觉得我还不如直接娶了消防队得了，别让她过得像寡妇一样。”
“……”
这话糙理不糙，黎薇点了点头：“赵科长，你有时候确实是太卷了……”
“我也不想啊，可是……”赵荣杰说话间看了一眼女儿赵妍纳和安繁，而后将杯中的可乐一饮而尽，随后一脸痛苦，就好像这可乐是苦的一样，“可是这工作永远也干不完。今天这儿一个督查，明天那个省着了个大火，我们也要开展专项检查……根本弄不完。”
“话虽这么说……”
黎薇嘟囔着，本来还想安慰两句，但自己实在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也是这么觉着的。
“赵科长，”安繁照顾着赵妍纳吃饭，插了句嘴，“但是您女儿这么小的年纪，没有母亲照顾，恐怕自己也过得不开心，离婚这件事情对孩子的影响还是挺大的，我班上有个学生也是单亲家庭，被班上的同学看不起不说，有的奇葩家长还会觉得这种家庭教出来的孩子也有问题，一个个都孤立他。”
赵荣杰何尝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只是他也没有办法：“妍纳她妈妈已经……已经打算再婚了，本来也是我对不住她，在结婚之后对她太冷漠了，她之前一直照顾我卧病在床的母亲，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本以为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的赵荣杰在生活中也会是一个专断的人，可没想到居然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其实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妍纳，”赵荣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我工作忙，实在是顾不上，本来找了个保姆照顾，但保姆也不上心，每天就做三顿饭，孩子的心事闷在心里……”
听了这话，安繁突然举手：“如果赵科长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照顾女儿，本来我也在小学当老师，但是……我希望是有偿的。”
赵荣杰一听这话，眼睛微微睁大，他看了看赵妍纳，小孩儿倒确实很喜欢安繁：“那当然好啊。”
安繁想要找一个能挣外快的机会，这不正是瞌睡遇上枕头！
黎薇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而后捅了捅李希澹：“四蛋，有没有感受到一股很奇妙的氛围？”
埋头干饭，李希澹抬头时嘴角还有饭粒：“你说什么，黎高工？”
“……”
而此时，在三条街开外，林司渺请了黎薇的父母在雅座一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