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个人坐下之后，赵荣杰开启了一个尘封已久的话题：“之前在南河的那起化工厂爆炸案，你还记得么？”
一提到这个案子，黎薇的身体一僵：“怎……怎么了？”
“其实在那件案子上，我们就见过面了。”
赵荣杰的话将两人的思绪都拉到了那一年——
黎薇刚进入总队的那一年，黎海刚毕业下队的那一年。
当时黎薇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林司渺点了根烟坐在她对面：“你要来一根么？”
黎薇摇摇头：“算了，你要是这么闲，来给我帮忙。”
感觉是在家里使唤人使唤惯了，黎薇随口就将一叠资料丢了过去。
林司渺举起双手告饶，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烟掐灭：“我正在思考这份材料怎么写呢，刚点根儿烟，你又给我安排活。”
黎薇不以为然：“那就看资料思考，别抽烟了。”
隔着两台电脑，林司渺没有看到对面办公桌前坐着的黎薇的白眼。
本以为一个忙碌而平常的早晨就会这样度过，就在黎薇准备看看中午点什么外卖的时候，林司渺桌子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南河发生一起爆炸事故，全勤指挥部立刻出动。”
“收到。”
林司渺拿起对讲机回了一句，站起来正要走的时候，处长进来了：“黎薇，林司渺今天值班，你作为火调员也过去看看情况。”
“是。”
黎薇虽然去过几次现场，但爆炸现场还是第一次。
和林司渺换好衣服坐上车，她记得弟弟今年刚分配下来，就在南河支队，有些着急地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看着黎薇焦急的样子，林司渺也猜到是因为什么了：“这种事故小海他们中队肯定是要去现场的，我看了一下刚传来的现场视频，可不是一场小火。”
黎薇接过林司渺的手机，储料罐里的火呜呜泱泱洒了一地，有的消防车在灭火，有的消防车在冷却周围罐体，她想要从这个视频中找到黎海的身影却不能。
“你也别着急，”林司渺轻轻搓了搓黎薇的肩头，“起火的厂房说是用作废弃物处理的，没有什么易燃易爆物质。”
黎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一路上告诉飞驰，等到了现场，她一下车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浪。
“现场的火已经控制住了，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但好在南河支队向总队指挥部汇报的时候带来了好消息，黎薇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战斗耗时耗力，一轮人员先来休息的时候，第二轮人员就会立刻顶上去，从早上到下午五点，总算是有了要结束的迹象。
看着消防站已经开始收拾水带，她才找到方倩问了句：“你看见黎海了么？”
方倩指了指核心区域位置的一个小队：“马上就出来了。刚才作战的时候我们听到了有泄漏的声音，科长去中控室核查情况，他们还在警戒。”
黎薇皱着眉头，远远看着在一个厂房附近，一堆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聚在一起，辨别不出哪个是黎海。
但兄妹间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黎海扭过头，远远地就朝她招了招手：“姐！”
看到弟弟傻兮兮的模样，黎薇笑着回应，也挥了挥手。
和方倩在附近的微型消防站坐下休息，而就在这时，突然黎薇就觉得一阵耳鸣，紧接着窗户上的玻璃就全部震碎了，天花板哗啦一下掉了一大半。
黎薇顾不上被玻璃插进去的胳膊，猛地从房间里冲了出去：“小海！”
而她刚从微型消防站走出来，外面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虽然发生了爆炸，但是现场没有烟、没有火，就像是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但柏油马路上被折弯的路灯却默默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的步伐有些踉跄，不可置信地看着几个受伤的人缓缓站起来，嘴里喃喃地念着：“小……小海……小海！”
紧接着，她突然奔跑起来，因为她注意到刚才黎海待过的厂房此刻已经被夷为平地：“黎海……黎海……”
“黎薇，先别过去！”
林司渺从路上截住了黎薇，他的额角也流下了一道血迹，看着黎薇手臂上的伤痕，他拽着她往120那里走：“先包扎一下。”
“小海……小海还在里面……”
黎薇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她没有流泪，而是眼睛一直在寻找，虽然脑海中已经确定黎海肯定遇难了，但她就是不愿意相信：
“刚才小海就站在那里朝我挥手……”
黎薇正要突破警戒线跑过去，旁边集结好的搜救队就已经整装待发。
“司渺，去中控室！赶快核实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儿！”
“是！”
林司渺有些不放心地放开黎薇，厂房的中控室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开上车刚离开，从后视镜里就看到黎薇跑了进去。
“嘶——”
而来到中控室，南河支队已经有人在这里了，之前发生泄漏的时候就一直在核查情况，突然发生爆炸，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儿？”
“林高工，是一个一直没有启用的罐体突然发生了泄漏。”
“没有启用的罐体？”林司渺嘴角抽搐，感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既然没有启用，为什么会爆炸？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厂房的工作人员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那个罐体的阀门一直有问题，出料口长期结晶，最近才打算维修，所以……所以没有启用……里面就是一些废料……”
“阀门关了没有？”林司渺问道。
工作人员默不作声，好像没有听见。
一把揪住工作人员的衣领，林司渺又问了一遍：“我问你，阀门关了没有！”
“应该……”撇过头，工作人员不敢看林司渺通红的眼睛，“我不知道。”
手里的劲儿一卸，林司渺望向南河支队的人：“一开始来救援的时候，关阀断料了么？”
“都关了，我盯着他们在中控室关的。”
沉了口气，林司渺揉着眉心：“刚才在核心区有多少人？”
“七人。”
“……”
七条人命……
转瞬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