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耳朵旁边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视线也有些模糊。
李希澹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一团已经碎开的脑袋，半天说不出话。
像是西瓜一样，刚才还站在坐在楼顶的人就这样掉了下来，脑袋裂开了。
她能看到脑浆从这个人的头上流出来，而迸溅出的血迹和不明就里的内容物沾在了她的脸上、衣角和裤腿上。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突然涌了上来，她的脑袋晕晕乎乎，想要走两步，但总觉得自己快要走到尸体旁边。
“李希澹。”
突然，徐明不知道从哪儿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嗯？”朦朦胧胧地，李希澹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徐……徐科长？”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徐明从兜里拿出纸巾递过去，然后搀扶着李希澹回到指挥车上，“没事儿吧？”
摇摇头，李希澹想要张口说话，但视线总是会有意无意地从徐明身上掠过投射在那具尸体。
“你先回去，小李。”
察觉到女孩儿的不对劲儿，徐明没想到她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微微皱眉让司机将她送了回去。
灵魂出窍一般，李希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
黎薇叫来了几个人帮忙收拾卫生，好不容易烧焦的味道没有那么浓烈了，她正准备将挑选好的案卷出库细细把玩时，就看到失魂落魄的李希澹：“四蛋，你这……这是什么？”
而看着她下巴、身上的血迹和脑浆，黎薇愣了一下，然后拿来纸巾给她擦着：“这是怎么了，小李？”
“我……”
黎薇将木讷的女孩儿带到沙发旁边坐下，她突然想起之前收到出警群内的消息，说是有跳楼的警情，看着李希澹现在的这副模样，也猜出个一二三了：
“你去现场了？”
“……”
李希澹没有说话，而是直勾勾盯着办公室亮堂的地面。就好像那里摆放着刚刚从楼上掉下来的人。
沉了口气，黎薇现在这个岁数，毕竟经历得多，见过得也多，已经习惯了。看着李希澹这个模样，她还真有点儿忘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尸体是什么反应，也有些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安慰这个女孩儿。
“小李，你……是在害怕么？”
憋了半天，黎薇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李希澹回想着那个男人跳楼之前自己在干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救援行动会失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
“小李，黎薇，下周还有一个学校的消防安全宣讲课，你们俩谁去一下？”
就在这时，赵荣杰手里带着宣传用的海报和小玩偶进来了，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希澹，他望向黎薇，用口型问“怎么了”。
黎薇舔了舔唇，说来话长，她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有些犹豫地说：“刚才可能小李去出警了。”
赵荣杰也听说了救援的事情，但没想到李希澹居然会去现场，他张口第一句就是很不中听：“你去干什么？今天是你值班么？”
“你……”黎薇想要说他两句，但最终只是瞪了他一眼。
“小李，我知道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是你必须尽快从这里走出来，因为生与死是我们最常接触的。”黎薇想要让自己听起来尽量柔和一点。
不过，赵荣杰却完全是另一个态度：“之前小李跟我出去处理过这种事情，她没事儿的，睡一觉就好了，下午你先回去休息吧，小李。”
“……”
本来还感觉赵荣杰挺细心的，黎薇怎么感觉现在他像个二愣子一样呢？
“小李……”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科长，黎高工。”
“……”
黎薇本来想要再说两句，可是李希澹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在黎薇的注视下走出了办公室。
“赵科长！”黎薇觉得赵荣杰的方法很不妥当，“小李现在需要心理干预，她这个状态很不对劲儿。”
“之前她和我一起处理过跳楼的警情，没事儿的，”赵荣杰不以为然，似乎是那次表现中李希澹完全没有展现出怯懦和不安，让他对这个女孩儿有了什么误解，“再说了，上次火灾里的尸体她不是也见了么，哪儿有什么心理障碍。”
“我说你……”
“这有一个校园宣传，黎高工你和小李商量一下，看你们谁去。”
“我不去！”
黎薇虽然抗议，但赵荣杰早就将东西拍在桌子上走了。
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刚才李希澹的表情，黎薇突然想到了之前黎海在牺牲的时候，她似乎也是这幅样子——
失魂落魄，无所适从。
她不是害怕，而是在反思。
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让他丢了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