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司渺的话并没有能让黎薇回心转意，但等到了下班，看着她依然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发呆，李希澹就知道她还是动摇了。
“黎高工，林高工他们去城南支队了，说是有一个饭店爆炸的案件，我听赵科长说打算从各个支队抽调几个人去帮忙，你不去么？”
黎薇愣了愣神儿，而后转头看着李希澹：“饭店爆炸？”
一点头，李希澹将资料拿了出来给她看：“造成七人死亡，十人受伤，直接财产损失超百万，省上的调查小组已经到现场了，是天然气管道爆炸，但是具体爆炸原因还没有查出来。”
黎薇看着手头上的资料，皱起了眉头：“这么大的伤亡事故……”
李希澹在旁边帮腔：“是啊，这么大的伤亡事故，黎高工还是去帮帮忙的好，毕竟你是专业的啊。”
黎薇眉眼一低，将手中的资料扣下放在桌上：“赵科长下班回去了？”
“还没呢，正在和胡科长商量咱们支队派谁过去帮忙，要不你去和他说说？”
沉吟半刻，黎薇起身就出门了。第二天李希澹就看到黎薇的办公桌上空空如也，当她去问赵荣杰的时候，后者告诉她黎薇已经去了城南。
“怎么了，看你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
李希澹耸了耸肩：“也不能说是如释重负吧，就只是感觉……这可能就是命运。”
“命运？”没想到能从李希澹这么一个年轻人的口中听到如此老练的话，赵荣杰耸了耸肩，“怎么说？”
“黎高工就是一个天生的为火而生的人，她这个人风风火火，爱情也风风火火，事业也风风火火。兜兜转转，她还是做着爱做的事，陪着爱自己的人。”
“那你呢？”
“我？”李希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而后连连摇头：“我还是算了吧，赵科长，我就本本分分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我可没有黎高工那种天赋，有的东西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就像是黎高工做出来的食物永远那么难吃，我在火灾现场也总是看不到她能看到的东西。”
“不要悲观么，小朋友，”赵荣杰给了李希澹一个棒棒糖，像是哄孩子一样的语气，“人各有所长，只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发光发热就好了。”
“那赵科长呢？”李希澹追问，“和安繁姐的进展如何了？”
“我们？”当被问到自己的事情时，赵荣杰老脸一红，而后眼神有些慌乱地躲到一边，“嗐，我们……”
“赵科长。”
“嗯？”
看着他说不出口的样子，李希澹替他张口了：“喜欢一个人就要尽可能地对她好，林高工就是前车之鉴哦。”
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说教了，赵荣杰愣了愣，但还是没能表露自己的心意，而是岔开了话题：“林高工找你惹你了，非要这么编排他？”
只不过，这边前脚刚说完，后脚林司渺就在会议室里打喷嚏，随后喘了口气：“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投影上是管道铺设的方位图，林司渺边指边说：“涉事故管道是向周围居民区供气的中压支管，属于特种设备。该管道从涉事故北侧进入小区。”
黎薇在底下认真地记着笔记，等写完之后问道：“那涉事故建筑的使用情况如何？”
当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司渺愣了一下，再望向台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他眨巴了两下眼睛，而后推了一下眼镜继续说：“关于涉事故建筑，一层分布十二间商铺，分别出租给了十一个商户，分别经营烧烤、炒菜、面点、药房、超市、美发等，其中‘徐记烧烤’将自己店铺部分出租给了‘蜗牛房产’。事故发生时共有七家商铺正常营业。二楼是网吧，但当时正在停业整顿，无人值守。”
说完，林司渺望向黎薇：“就是这些情况。”
等他说完之后大家迅速开始讨论起来：
“根据现场勘查情况来看，炸点应该是位于徐记烧烤和明明炒菜馆附近，但具体是什么位置还要等挖掘机将上层废墟清理一下之后才能确定。”
“之前是先接到了天然气泄漏的报警，我们的110和119都及时出动进行了群众疏散，但在疏散过程中突然发生爆炸，指挥救援行动情况到底如何？这一点也需要进一步明晰。”
各个行业的专家聚在一起，事故聚焦点自然是不一样的，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时候，林司渺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黎薇旁边问道：“去现场看了么？”
黎薇摇摇头：“刚一来就说林高工在开案情分析会，就赶过来了。”
将手中的照片按出来给黎薇看，林司渺指着其中的痕迹说：“根据模拟分析，爆炸当量185千克TNT，威力十分巨大，一层建筑四分之三隔墙倒塌，燃气公司的工作人员介绍说这根中压天然气管道长期受到潮湿环境影响，且管道弯头防腐蚀施工不规范，很有可能在管道外形成电化学腐蚀，这样的话泄漏出来的点燃就会在地下密闭空间内聚集形成预混气体。”
“如果在地下形成预混气体的话，那点火源是什么呢？”
虽然这是一个很大的安全隐患，可如果没有火源又怎么会着火？
林司渺点了点头：“现在也是这一点一直没有搞清楚。总不能是有人往泄漏点那儿扔打火机吧？”
黎薇思考了一下：“刚才说泄漏点是在徐记烧烤和明明炒菜馆附近？两家餐饮场所？”
“是的，”林司渺补充了一句，“而且当时徐记烧烤点不在营业时间，只有明明炒菜馆在营业。”
盯着林司渺，黎薇半天没有说话。而后者也是直勾勾看着他，电光火石见两人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样的案子不是没有发生过。”
“是啊，而且……”
拿出方位图，林司渺看着上面的饭店管道布局，对着身边的专家说：“赵哥，您看这个灶台的位置，正好就在这个管道的附近，根据之前的经验，以及发生过的案例，有没有可能是……”
听着林司渺的话，专家点了点头：“根据目前的调查来看，我们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下一步的调查方向就这么来。”
望向黎薇，林司渺点了点头。
白天开完会，下午就去了现场。
爆炸现场与火灾现场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火灾留下的是一片狼藉，那爆炸剩下的就是没有尽头的废墟。
大楼顷刻间倒塌之后的残垣断壁似乎还为已经逝去的生命控诉着，一辆之前来现场进行群众疏散工作的消防车也被拦腰斩断。
每次看到这种场景，黎薇的心头都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没事儿的，别怕。”
“……”
一双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了黎薇的指尖，她回头看到了一脸凝重的林司渺：“是时候让我们来让这些废墟开口了，让它告诉我们当时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挖掘机工作很快，将炸点附近的建筑残骸都清理了之后，塌陷的路面下是已经暴露出来断裂的管道。
“管道腐蚀的比较严重，平时应该就存在泄漏情况，”其中一个专家打着手电筒指着下方的管线，“而且这根管线之前做过位移改造，但没有按照程序申报审批。”
“这么一来……”林司渺看着下方还在坍塌的土坑点了点头，“改造后这一段管道进入建筑物下方形成了密闭空间，的确有形成爆炸的前提条件。”
黎薇边在平板上记录着勘验情况边说：“泄漏的天然气在密闭环境中形成预混气体，等遇到火源就会引发爆炸。而在这里能成为的火源的，应该就是……”
她说着，看到底下还有一根被炸断的管线：“根据前期资料来看，附近的餐馆饭店采用的都是地下排烟，有的人说采用了油烟净化装置，有的人表示不知道，这一点是不是还需要再明确一下？”
旁边的几个专家也点头表示同意：“炉灶上方吸油烟机将炉灶火星吸入排烟管道排至这个密闭空间，就会引爆预混气体，危险性非常大。”
调查了三天，当有了这个明显的导向之后，所有人看上去既释然又无奈。
在现场奔波了一天，今天晚上总算是可以休息一会儿，虽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黎薇困得起不来长。
“咚咚咚。”
而就是这个时候，她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