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阴差阳错,我们竟然把伍哥送到了市二医,我不由又想到了那个福伯。
“言欢,你和小郭在这儿看着伍哥,我出去一下。”我对言欢说,然后看了看小郭。
言欢问我去哪,我悄悄告诉她去看下福伯,言欢皱了下眉头:“那怪老头有什么好看的。”她也不再理我,坐到了伍坤床边的椅子上。
虽然和言欢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可是她的性格脾气我还真有些了解的,她是那种快言快语,喜恶溢于脸上的人,她对福伯的第一印象就不好,看得出她有些反感那个老头子。
从住院部到停尸房要经过一块空地,大约有七、八十米的距离,空地里长着杂草,只有中段那个垃圾池的电线杆上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不过今晚不知道为什么,那路灯竟然没开,又或者是灯泡坏了吧。
很多人都说医院是一个很阴森的地方,这话说得没错,其实阴森的地方很多,不仅仅是医院。
但凡白天人流量很多,往来的人员很杂的地方在晚上都会显得阴森恐怖,例如剧场、戏院、商场或者车站、码头等等,这些地方在白天的时候人潮涌动,看上去阴气很旺。
但在阴阳学说里就有提及,阴极生阳,而阳极生阴就是这个道理。
我慢慢地向着停尸房走去,远远地我看到了福伯小屋亮着的昏暗的灯光。
我自然不会感觉到害怕,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在我们这样的人心里真正害怕的不是鬼怪,也不是妖魔,而是人。
因为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那张笑脸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福伯小屋的窗子是关着的,那窗玻璃已经很脏了,除了能够看到里面的一抹光亮,根本就看不清屋子里的状况。
我到了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门没有关,我听到福伯那苍老的声音:“进来。”
福伯还是坐在他的那张小桌子前,喝着酒,不过今晚他下酒的不是油炸花生米,而是油煎的辣椒,那辣椒煎得带了些金黄色,上面撒了些盐。
福伯并没有抬头看我,而是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小凳子:“来一杯吗?”
我坐了下来,象上次一样,他将就他喝的杯子倒了一杯给我,我一口就喝了下去,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掐了一截辣椒送进了嘴里。
“小伙子,这么晚了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见我喝了酒,他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淡地说问。
我叹了口气:“送伍哥过来,正好想到了你,来看看!”
“哦,小伍出了什么事了?”他眯起了眼睛,我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福伯听完点了点头:“捡回条小命也不错了,经过这一劫,他马上就要走****运了,你则是他命中的贵人。”
我尽可能把主题引到行尸上面去,谁知道福伯好象对这事情没有什么兴趣。
“小伙子,很多时候,我们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样重要,打个比方,如果你三、五个月以后死了,又或者我明天死了,你说,对这个世界会有多大的影响?”
我楞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世界少了我们,人们一样在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在过活,地球没了你我,它也一样会继续转的。”
我笑了:“可是有些事情遇上了,我就必须得管,不是么?”
喝了两杯酒,我站起来准备告辞,我知道在他这儿我是不可能探听到什么了。
“别着急着进啊,一会一个朋友要来,或许他那儿有你想听的故事。”他竟然很意外的挽留我,听他的意思还要把我介绍给他的一个朋友。
我安心地坐了下来,他说的那个朋友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也不知道他那朋友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我等待的故事。
大约又坐了一刻钟的样子,一个人推门进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的,手里提着两瓶“沱牌”大曲,还有个浸着油的牛皮纸袋,我闻到了卤肉的香味。
“福伯,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这汉子声如洪钟,不过他看到我的时候楞了一下,然后问福伯:“这位是?”
福伯只是笑笑:“一个小朋友。”
汉子找了张小凳子在我身边坐下,我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地尸油味,细细地看了看他的脸,中庭齐断,双眉之间也几根的色的毛,嘴角微微下瘪。
福伯瞟了我一眼:“看出我这朋友是干什么营生的了?”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也是吃死人饭的。”
汉子望向福伯:“没想到这小兄弟也是个高人呐。”
福伯叹了口气:“是啊,可惜啊,他自己也是大难临头,能不能过了这关还两说呢。”
汉子用牙齿咬掉了酒瓶盖子,熟练地找出两只碗来,给我倒了一碗,然后再给自己倒上,将没有开的那瓶递给了福伯。
“福伯,既然你知道小兄弟有难,为什么不搭把手啊,我知道你是有那能耐的。”
汉子象是随意地说,福伯摇了摇头:“他这事儿我是帮不了忙的,自己的命,自己的运,都得靠他自己!”
他望了汉子一眼:“胡子,前些天你不是说遇到了一件怪事吗?你给我就小朋友说说,或许对他有些用处。”
这汉子是个络腮胡子,福伯叫他胡子倒也贴切。
胡子喝了一大口酒:“行,小兄弟,你也知道你胡子哥是吃死人饭的,那你可知道我具体是干什么的?”
我轻声说道:“应该是火葬场的司炉师傅吧?”
胡子瞪大了眼睛:“咦,还真是神了!”
“神个屁,火葬场的司炉,身上有着浓浓的尸油味,你来得多了,就连老头子我身上也沾了不少。”福伯一语道破了其中的玄机,胡子尴尬地笑了笑。
“不错,我是在深南北区殡仪馆干司炉,也就是烧死人的,我从小就是个贼大胆,脑子笨,读不进书,后来好容易谋了这份差事,当时家里人都很是反对,不希望我干这营生。”
我心里暗笑,他是最适合这营生了,否则以他的命相来看,他不干这行干别的什么都是一事无成,反而还会祸事不断,恶病缠身。
果然接着他就说了,就在他和家里为这事闹矛盾的时候他的奶奶去世了,就在市二区,也是机缘巧合,让他们撞上了福伯,福伯也不知道和胡子的家人说了些什么,家里人便不再阻拦他,由他去了。
也是那一次之后,胡子和福伯成了忘年交。
胡子隔三岔五就会来陪福伯喝酒,而胡子原本那诸事不顺的命运也由此有所改变,甚至还娶了个漂亮的老婆,他老婆也是他的同事,是殡仪馆殡殓处的化妆师,虽然人长得漂亮,脾气却古怪,三十好几了也没找到婆家,人家一听她的职业,都吓跑了!
说也奇怪,胡子和她接触,她竟然也不讨厌,一来二往两人便成了。
胡子说当时他还真没有这心思,若不是福伯说他们的八字暗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根本就没有胆量去追求这个冰美人的。
我咳他两声:“胡子大哥,还是先说说前几天的你遇到的怪事吧。”
对于听他的爱情故事我此刻没有多少心情,我现在就希望能够揭开行尸案的真相。
胡子有不好意思:“你看我,又说岔了。”
事情是这样的,大约五、六天前一个年轻人来找胡子,说是想向他买点东西。
我皱起了眉头,去火葬场找司炉买东西,我马上就猜到了他想买什么,一定是尸油。
那东西寻常人是不会打主意的,一般都是一些通晓阴阳的人用来做法器的引儿,当然也有一些邪门中人买去干一些阴毒之事,例如喂盅虫、下降头、炼尸等等都用得上。
胡子平时也干些这样的勾当,火化尸体之后,尸油怎么处理虽然有规定,有操作流程,可是却没有人会真正去监督,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私下找点酒钱倒也没什么。
只是他一般都只和一些信得过的圈内人交易,用他的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于那些阴毒的邪师,就是出再多的钱他也是不会搭理的。
所以对于年轻人的要求他拒绝了,年轻人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原本他以为这事情也就过去了,谁知道第二天晚上他正和老婆在丈人家吃饭,老婆就接到了电话,说是临时送来一个被车撞死的人,半边脸都撞没了,亲属希望能够赶紧地为他修复一下,好让亲朋悼念的时候看到不至于太恐怖。
所以当晚十一点多钟他就陪着老婆赶回了殡仪馆。
因为化妆师也好,入殓师也罢,他们都是在晚上工作,这是行规,也是有讲究的。
他们不仅仅是为尸体化妆、殡殓那么简单,在他们修补尸体与及殡殓的过程中,还有一些引导死者灵魂往生的仪式,而子时是则是最佳的时机。
当然,如果死者的家属坚持非得让他们白天工作,他们也会尊重家属的要求。
毕竟有些事情他们是不能说透的,而尊重家属要求也是他们职业道德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