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烛火照亮这一方空间,司重明背对车门,已褪去上身衣衫。
“有劳婶子了。”
女子话里带着笑意,身上的压迫感顿时消失,妇人松了口气。跪坐在她身后,拿出早就握在手里的玉瓶,取了一点里面的凝胶,小心翼翼向伤口处抹去。
白皙如玉的后背上,一条长长的红痕横亘其上,丝丝鲜血顺着背上的皮肤流下,就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感觉自己也跟着疼了起来。
真是难为这姑娘,竟还能笑得出来。
手下的力气又轻了几分,妇人忍不住问她:“姑娘,你这伤怎么弄的?也太严重了些。”
司重明满不在乎,嘿嘿一笑,“这不算什么,我还受过更严重的伤呢。”
妇人这才注意到,在这条流血的伤口周围,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的浅些,只留了淡淡的痕迹,有些严重的,已经留下明显的瘢痕,几条交错在一起,纵横蜿蜒,看上去极为丑陋,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哎呀,姑娘,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多疤痕,以后可怎么办啊?”
女子的肌肤对女子而言极其重要,若是未嫁的女子这辈子肯定是嫁不出了,即便是嫁了人也是会被夫君厌弃的,那女子的一辈子就算完了!
妇人不禁同情起她来。
“好在你已经嫁人了,我看你夫君看着怕人,待你却是极上心的,想来他也不会嫌弃你。不过······”妇人压低声音,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问道:“你这伤不会是你夫君打的吧?他看起来实在吓人,要真是这样,你这闺女也太可怜了。”
司重明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了许久才想明白她口中的‘夫君’是谁,当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越想越觉得好玩,笑声也大了起来。
“哈哈哈哈!”
妇人吓得手足无措,生怕她把外面的人引进来,害了自己。
马车外,众侍卫觉得笑声传出的那一刻,自家主子身上的压迫感也跟着消失了大半,他们终于敢好好喘口气了。
又过了一会儿,妇人出了马车,卫林递给她一个托盘,上面应该是女子的衣物。
“伺候姑娘更衣。”
妇人应是,接过托盘又进去了。
不多时,妇人率先下了马车,立在一旁掀开车帘。
司重明随后而出,利索地跳下马车,丝毫不顾及后背的伤口刚刚上过药,止了血。
云栈上前不着痕迹地扶住她。
司重明摆弄着身上的衣裙,不自在地左扭一下,右扭一下。这套是正常的女子衣衫,袖子宽大裙摆也宽大,她穿不惯,乱糟糟的左一层又一层套在身上,别扭极了。
云栈轻笑一声,俯身为她整理凌乱的衣裙,“时间太仓促了,找不到你平日穿的衣裙,先凑合一下吧。”
几个侍卫再次惊掉了下巴。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面上一热,司重明实在没那么大脸让权臣大人伺候她,赶忙把人扶起来,自己混乱整理一下也就行了。
云栈也不勉强,又问道:“伤口可好些了?”
说起这个司重明来了兴致,她拿出那瓶伤药,兴冲冲地问他:“这药膏是什么配方?一抹上去伤口凉丝丝的,一下就不疼了,而且止血效果也很好,基本一碰伤口就能止血了,若是能给军中提供,不知能救活多少将士呢!”
云栈唇角笑容加深,“你若想要,我可以把配方给你,不过上面的药材有几样太过珍贵,做不到批量生产,你若是觉得可以,我可以让人改良一下药方,效果与你手中这瓶不能比,但要比军中现在用的金疮药好得多,可以吗?”
“唔···”司重明沉吟片刻,无奈失望道:“那好吧,多谢您了。”
卫林已经麻木了。
主子,您还记得玉凝露的配方价值连城吗!您这么轻易就给人了神医会被气死的!还有,那药可是神医特意给您配的,给她用就已经很浪费了,您还想让神医改药方,这个神医知道了真的不会毒死您吗?这些也都算了,您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平时给别人个笑脸对方都得感恩戴德,现在主动帮人家还得问人家‘可以吗?’,主子您真的还好吗?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若是说出来,诏狱里上百种刑罚怕是都要上个遍!
光是想想那些手段,后背便开始冷汗直流。
司重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暗中腹诽了,她抬头看天色不早了,把手里玉瓶一递,“今天多谢您了,天色不早了,两位兄长怕是正在找我,我这便告辞了。”
说罢她躬身欲行礼。
一只手阻止了她,云栈没接玉瓶,“这药有去除疤痕的作用,经年的老疤也有奇效,你留着用吧。”
司重明一怔,不知为何脑海里响起刚才那妇人说的话。
······我看你夫君看着吓人,待你却是极上心的·····
她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这真是她这么多年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了,竟然有人敢给当朝九千岁乱点鸳鸯谱,若是让他本人知道了怕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过!
突然,一个坏点子涌上心头。
司重明笑着挑眉,意味不明地看向妇人,又看看身边的云栈,故意娇声道:“婶子,看来您没说错,我夫君确实待我极好,你说是不是啊,夫君~”
······
四周静寂一片。
云栈依旧是刚才的表情,一动不动,看上去也没有震怒的迹象。
倒是侍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脸色煞白。
司重明也察觉出事情不太对,自己实在是失了分寸,竟敢开云栈的玩笑!对方带自己换药,和颜悦色了几句自己竟然得意忘形起来,若是就此得罪了他,她又有什么本事在他手下护住司家!
看来父亲下手还是太轻了,怎么就没给自己打死了事!
“嘿嘿,嘿嘿,我开玩笑的,真的开玩笑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云栈还没有动作,自己先跑为敬!
这么想着,司重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主子的命令,谁也没敢动。
而他们的主子依旧站在原地,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