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在此时似乎都停下了所有的忙碌,悠闲地等待着春节的到来,进到市区,很多地方已经张灯结彩了,他一个人坐在一辆大公交车上,显得有点落寞和孤清,长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车在来往了,整个城市似乎在一夜之间被掏空了一般,平时熙攘的地铁站也见不到几个人,地铁跟一辆专列差不多,没有几个人出现在车厢里,这座城市也开始变得孤清落寞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走到了公司的楼下,整个写字楼已经空空如也,见不到一个人的出入,对比起平时的人来人往,显得尤其冷清,大堂里早已布置得年味十足,只有一个前台的工作人员在值班,看见叶劲锋走入大堂,似乎感到非常的意外,然后对着他微笑着说了声:“新年好!”他回了一句:“新年好!”然后缓步走进了电梯。
上到公司所在的楼层,走廊里已经没有灯光亮起了,有点暗,他转弯来到公司的门口,往大门上一看,愣了,公司的大门没有上锁,他再往里面看了一眼,之间里面有灯在亮着,轻轻地推门进去,朝着灯光的源头走去。
原来是是王雪颜的办公室和茶水间在亮着灯,他靠近办公室的门口,门是半开的,王雪颜正走在办公椅上,看着桌上放着的文件,他伸出手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王雪颜似乎也没有想过有人会进来,听到敲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抬起头来,等她发现站在门口的是叶劲锋时,才松了一口气。
叶劲锋微微皱着眉头说:“腊月二十八了,你怎么不在家陪小孩呢?你难道感觉在这里比在家还好吗?”
她浅笑一下:“你呢?怎么又来公司了?不用陪妈妈准备过年?”
“我......我进城来采购点年货,走着走着就来到公司门口了,想着反正已经来了,就上来看看,谁知道......”他被王雪颜问的有点不知所措。
“我今天刚好没什么事做,小孩有妈妈陪着,不用我陪,我就过来公司看看资料,找点事情充实一下时间。”她放下手中的文件,站了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口看着叶劲锋。
“看来你是闲不下来的人,没见过这么拼命的老板。”他笑着说道。
“你自已呢?今天还来公司,不一样是个无聊透顶的人吗?”
听到她带着取笑的语气,他两手一摊,说道:“我在这个城市真的没有什么朋友,最常陪着我的只有那些书。”
“你在这个城市?你是长角村人啊!肯定有很多的同学或者朋友,怎么会没有什么朋友呢?”她奇怪地问道。
“我是说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一般的同学那些,现在也只是见个面打个招呼就过去了。”他暗骂自已嘴笨,差点就说漏嘴了。
“其实我跟你也一样,虽然说有几个朋友吧!但没有几个知心的,而且,各有各的家庭和生活,也不敢随便打扰他们,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了。”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同病相怜该有的表情。其实,在她看到叶劲锋出现自已的眼前时,她心里是惊喜的,没有想到叶劲锋今天居然和自已一样回到了公司。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外面很冷清,我真的快以为这个城市是我自已的了,连地铁都是自已一个人一节车厢。”
“是啊!平时走在大街上,都快要和别人擦肩而过了,今天一条路上也见不到几个人,让人很不习惯,不过这样也好,没有那么喧嚣繁杂,安静了许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慨说道:“仿佛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叶劲锋剑眉一挑,问道:“有没有兴趣去海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吃个火锅。”
“你说再配个红酒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王雪颜露出一个喜悦的表情问道。
“那走吧!再等下去就没有东西吃了。”叶劲锋右手一甩,示意她立刻准备出发。
王雪颜拿上手袋,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公司大门走了出去。
和王雪颜第二次来到滨海长廊,上次在这里喝西北风,这次是在这里打火锅,这种天气,在海风的吹拂下,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再喝上点红酒,简直是一种享受。
王雪颜第二次有人陪着来到滨海长廊,还是叶劲锋,在他的面前,她不会感觉到有任何的拘束,可以肆无忌惮地说着、笑着,也可以大块大块地吃肉,这是她以前作为一个企业领导人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有一种安全感和舒适感,而且让她很开心,这是她以前和郭俊辉在一起的时候找不到的感觉。
“诶,你跟我说说以前在特种部队的事呗!你们是不是很神秘的?是不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经常会杀人的?”她像个孩子一样,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叶劲锋。
“你把我们当成是屠夫了?电视上演的都是骗人的,特种部队也不是什么很神秘的,只不过给人神化了而已。”他一边夹着东西往嘴巴里送,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你说说你们的故事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我就认识你一个部队回来的朋友。”
看着对面满脸渴望表情的王雪颜,他有点想笑,这完全没有一个企业领导的样子,就像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年轻姑娘,对一切充满着好奇和兴趣。
他端起红酒杯子,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发出“啧”的一声,放下酒杯,深深呼吸了一下,微皱着眉头说道:“其实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训练要比一般的部队要苦一点,面对的事情和一般的部队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保家卫国,不过,特种部队是战争发生前开始介入的战争,为的就是阻止战争的发生,很多人都说,特种部队的兵就是战争机器,杀人狂魔,但我们是最讨厌战争的,我们知道战争的肮脏,我们不嗜杀,可我们为了和平,冲在战争的最前方,不惜以杀止杀,战争的结束才是我们撤离战场的时刻,如果我们战死沙场,可能连名字都不会有人知道,甚至世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存在过,为了和平和荣誉,我们可以将热血洒向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上,这就是特种部队。”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奔袭在祖国各地执行任务的情景,那一幕幕,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看着他的目光,她似乎感受到了他曾经的那段峥嵘岁月,她为他感到自豪。他的话让她感到震撼,她曾经以为特种部队的兵一定是很酷很酷的,就像美国大片一样,戴着墨镜,背着一声超炫的装备,每个人都像是个超人一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生活在和平年代,她从没有想过特种部队存在的意义和战争的残酷,更不会想过,像叶劲锋他们这样的人,如果牺牲了,可能连名字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只在和平和功勋的背后默默奉献着,留给他们的,只是一段经历和回忆。
“我为自已的国家有你们这样的人存在而感到自豪,也为有幸认识到你而感到骄傲,为了和平,干杯!”她说得很真诚,也很严肃,说完这句话,她对着他举起了酒杯。
叶劲锋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说了声:“为了和平,干杯!”说完,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红酒。
“说说你吧!或许你的故事比我的更精彩。”
“我?我的事好像你早就知道了吧?”
“这半年的我知道了,就如你知道我这半年的事一样。”
“是吗?我感觉你还有事没有告诉我的。”她高深莫测地对着他笑着。
“我有什么事没告诉你的?再说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不是都在陈少和你小子面前说了吗?你也在场的。”
“对了,我记得你的战友好像叫你“判官”是不是?为什么要这么叫?感觉好恐怖。”
““判官”是判人生死的执簿,在部队的时候,我是狙击手,敌人在我狙击枪里,我就像手执生死簿一样,立判生死,所以战友给我取了个“判官”的代号。”他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狙击手?那你就是传说中的神枪手了?”她惊讶地张大嘴巴,脸上的表情像发现一个外星人一样。
“没那么神秘,就是一个枪手罢了。”他摆摆手,不以为然说道;顿了一下,问道:“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快说说你吧!”
“嗯-----好吧!但我其实长这么大一直过得和简单,所有的事情都有我的父母给我安排好了。”她吃了一口夹起来的菜,拿起纸巾在嘴角上轻轻擦了一下。
接着说道:“我是Z省人,不过父亲很早就在这个城市工作了,我是上二年级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城市,父亲是和郭正年一起打江山的人,家庭条件一直也不错,所以我基本上可以说是个富二代,不过,我幸好没有养成富二代的习性。”说到此,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看得出来,你和那些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完全是两样人。”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
这个笑意刚好让王雪颜看在眼里,不觉心中一暖,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大概十几秒钟后,才回复到现实来,接着说道:“我爸妈从小就没有让我吃苦,这就是上次你带我去吃牛杂面的时候,为什么我开始那么好奇的原因了,我一直出入的地方都是一些高级的场所,从来没有去路边摊或者小店里吃东西,我就是一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后来,父母送我到国外念书了,很幸运,我也没有让父母失望,我考进了一个世界顶级的大学,选择了最热门的金融学和经济学,然后,我又进了华尔街一家顶级的投行实习,也就是在那家投行实习的时候,我大胆操作了一个风险较大的项目,帮公司获取了一笔可观的利润,再给美国那些经济媒体推波助澜的一通报道,我就不知不觉中成了名人,受到了行业里一些人的关注,其实当时我也很骄傲,差点就没有把控好自已的心态,成了心高气傲的人,幸好父亲及时给我当头一棒,才让我刹住变成趾高气扬的人。”
“其实你的性格纯良,本身的素养也在潜意识中告诫自已不能成为那样的人,所以,即使你父亲没有给你当头一棒,你也不会成为心高气傲的人。”
“不是吧?你对我那么自信吗?不会是快要过年了,你逗我开心的吧?”她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美丽的笑靥,让叶劲锋看到不由心神一荡。
“当然不是了,我们在部队可是学过观察人的专业,肯定不会错。”他信心满满地说道。
王雪颜的笑容变得更加甜了,不可否认,听到他的赞扬,她心里比吃了蜂蜜还要甜。她捋了一下额头的刘海,继续往下说道:“就在我刚刚在华尔街闯出一点名声的时候,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告诉我爸爸因为意外去世了,于是,我辞职回了国,处理完爸爸的身后事,郭正年又让我进公司工作,担任公司的投资总监,后来,认识了孩子的爸爸,没有多长时间,我就和他结婚了,我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快决定嫁给他了,现在想想,这个决定真的是太草率了。”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幸好,只是一闪而过。
“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
“没听你说谈恋爱的经历的?说真的,我不相信你长这么漂亮只恋过一次爱。”叶劲锋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一阵海风吹拂过来,撩动她的头发和肩上的披肩,齐肩的头发和扬起的披肩半掩住她美丽的脸庞,朦胧的感觉让她变得更加娇柔动人。
“我在读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加上孩子的父亲,我就恋爱过两次。”似乎对于自已的恋情,她不怎么好意思讨论。
“啊?鬼子啊?哦,不,洋鬼子啊?”他放下筷子,连咳了两声。
王雪颜皱了一下眉,略带嗔意道:“什么洋鬼子,是中国人,别以为在国外拍拖就是洋鬼子好不好?我还是比较传统的,金毛的不适合我的审美观。”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洋鬼子呢!差点就噎到我了。”
“洋鬼子的香水已经可以熏死人了,我可受不了。”她嫌弃地说道。
“那后来是怎么结束的?总不可能是因为你要回国,他要继续留美而分开的吧?”
“倒是没有那么老套,主要还是因为后来他想继续深造,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变少而分开的。”
“那你不感觉遗憾吗?”
“当时是有点这样的感觉,但后来想想,这或许就是缘分吧!既然上天没有让我们在一起,那自然是他的道理的,这事情强求不了的。”她说的时候,显得很是豁达。
“缘分的事情确实很难于捉摸,有些人你以为是一辈子要和她相依为命了,结果她匆匆而过,有些人只是一个擦肩,却从此成了一辈子的寄托,真是奇怪。”他的语气中不乏带着几分的感慨。
“怎么了?想起你的爱人了?”她关切地问道。
叶劲锋一笑,回答道:“没有,只是偶尔的感慨罢了,我不至于那么脆弱吧?”
“吓我一跳,我以为让你想起了伤心的事了,你,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说完,她的脸上唰地一下红了,她将脸扭到海的那一边,掩饰她有些尴尬的表情,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叶劲锋一听,想了一会,然后缓缓说道:“像我这样的人,有谁会看得上呢?你说是不是?再说了,我一个结过婚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谈什么感情呢!”她听出来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和忧伤。
“那如果有人不介意你结过婚呢?或者她也是结过婚的人呢?而且对方还有个孩子。”她的牙齿紧紧咬着自已的下唇,心脏在加速跳动着,脸上早已通红,这几句话是她在脑海里转了几百遍以后,鼓起最大的勇气说了出来的,当她说完以后,她感觉到自已全身都在轻轻地颤抖着,她害怕听到一个她不愿意接受的回答,此时,她想站起来立刻离开这里,不管叶劲锋的答案是不是她想要的。
叶劲锋愣在当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他感觉自已的呼吸在加重,心跳的频率也在变快。他很清楚,自已对王雪颜的感觉早已超越了司机和老板的关系了,但偏偏就是这么一种关系的存在,他始终不敢逾越那条红线,有时候他哪怕是想想都感觉自已在犯罪,他与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完全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自已好像一直没有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我......我......我”他“我”了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他们就这么对望着彼此,两人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周边的世界仿佛完全静止了,只有他们自已,在彼此的眼神里,他们读到了对方的呢喃细诉,过去所有的顾忌和彷徨,都在彼此凝望的眼神中慢慢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相互间的怜惜和柔情万缕。
三年多前,方羽璇在他的怀抱里离开了这个世界,为此,他整整隐世了三年多的时间,曾经的他以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爱上谁了,对于感情,他早已心灰意冷。他没有想到,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令他动心的女人,再一次闯进了他的世界,第一见到她的忧愁,他的心在不经意间疼了一下,后来,他有了想保护她的欲望,他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所以一直收起这份情感,他害怕表露后,两人分道扬镳,于是,他选择了默默的伴随。
四年多前,孩子出生,丈夫在孩子出世后没多久,就抛弃了她们母女俩,多次的努力和挣扎,还是挽回不了丈夫的心,对于感情,她完全痛了心,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自已望着身边空着的另一半床垂泪到天亮。第一次见到那个陌生人的时候,惊叹于他的知识量,后来的重遇仿佛就是天意,是上天派了一个守护神出现在她生命中,有他的伴随,她慌乱的心再也不会无处安放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对他产生了依赖,她紧张他对自已的看法,她习惯了每天有他在伴随的日子,终于,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已,她知道自已已经在不觉中,爱上了这个守护着自已的男人。
他们一直在克制着这份感情的流露,因为他们都曾经伤得很重,彼此都害怕触碰到对方的痛楚,为了尊重和爱护,他们宁愿自已默默忍受对彼此的倾慕,甚至寻找各种借口劝诫自已不要再作无谓的希冀。而今天,王雪颜终于鼓起了勇气,冲破那道无形的屏障,道出了自已这份情感,失去呵护的四年多时间里,再次遇到一个让自已心动的人,她不想因为世俗的眼光而就此放手,他们已经不是十几二十的青春少艾了,面对情感,她相信自已是理智的。
叶劲锋的内心挣扎了好久,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深爱自已过世的妻子,在过去的几年里,我甚至以为自已这一生,再也不会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但没有想到,我再次遇到了一个令我想保护一生的女人,我相信,在天堂里看着我的妻子,肯定会为我高兴的。相信我,我会守护你的一生。”他坚定的目光看着王雪颜,最后这句话就像对她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王雪颜的眼里淌下了两行泪水,她告诉自已,已经足够了,她相信自已面前这个男人会守护她的一生,就凭他对已经离世的妻子的那份感情,她此时的心里就像是喝了蜜一样甜,虽然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面对情人的呵护时,始终还是会流露出女性独有的一种细腻,哪怕是六十岁,一样会流露出如同少女般的娇羞,这就是女性最为动人的一面。
叶劲锋将右手轻轻放在她右手的手背上,一股暖流,直冲到她的心房,迅速蔓延到全身,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体上的温暖,他站起身来,拿着一张纸巾,弯着身躯为她轻轻擦拭脸庞上的泪水,动作显得如此温柔细腻。
王雪颜笑了,笑得如此开心,笑容如此灿烂,她感觉到此时此刻的自已是全世界最幸福的。
叶劲锋笑了,因为他看到对面的她笑了,笑得如此开心,笑容如此灿烂,幸福洋溢在她美丽的脸庞上。
这个冬天,在他们心里,是如此地温暖和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