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智近来发生很大变化,而且是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变化,他不像刚来的时候那般厚颜无耻且胆怯如鼠,也不像前两年那么阳光灿烂和博学多智,而是逐渐变得……变得有些……嗯,玩世不恭。
我不知道这样的形容是否足够准确,因为他确实变得太奇怪。
早前他总是刻意与别的女人保持距离,但现在不会了,而且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缺点。
我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嗯……就是说,他以前会承认缺点,并且在生活里尝试改变,而现在的他则是随性而为,甚至变得油嘴滑舌,给人的感觉是变得很好色、变得不要脸、变得没风度。
这种逐渐呈现出来的反差令我很不适应,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他自律且规整的样子。
例如他以前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每次吃完晚餐后,他都把餐桌擦得闪亮光洁,然后放上我和向雨妍喜欢的鲜花,而如今则是简单打扫,甚至于张口叫我做,倘若我处于叛逆情绪,跟他对着干,他就同样不做,无论多脏多乱都不管。
我很讨厌脏乱,我已经习惯干净整洁,所以他的做法令我无法忍受,如此持续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我也在不经意间改变。
我不再有早前那种莫名其妙的叛逆情绪,不再暴躁易怒,不再容易低落感伤,转而变得很讨厌他的随性,我开始主动做吃的,开始主动收拾屋子,而且会指责他丢三落四,指责他乱摆乱放。
生活彷如倒过来了,我变成了曾经的他,他变成了曾经的我,而我指责他的时候,他会笑得非常开心,并且立刻就改正,但只是改正一小会儿就又变成老样子,有时候真是把我气得不行。
不过。
我仍旧能感觉到他的爱,犹如父亲一般的爱。
是的。
如今的我感觉以前的自己很幼稚,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而且我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对他的情感,也已经明白他对我的情感。
我把他当成了父亲,他则把我当成亲妹妹,亦或者说是养女,而向雨妍在我心里似乎是……母亲的角色。
如今我对周智的感情远比对真正的父亲要深得多,因为我没有见过几次赐予我血肉的父亲,特别是周智出现在我身边之后,他更是只来看望过我一次。
前段时间,周智叼着雪茄弹弄古筝,搞得琴弦沾满烟灰,事后却连琴都不擦,着实令我非常非常生气,忍不住斥骂说:“你再这样下去,向雨妍更不会喜欢你。”
“我为什么要她喜欢,美女多的是,我重新找就是,找十个登记都可以。”周智瘫坐在沙发上说。
我沉默着没有吭声,因为我心里既支持他去找伴侣,又期待着他把向雨妍追回来,事实上,向雨妍至今也只是跟区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向雨妍在私底下跟我说过,她始终对区烈没有任何感觉,也无法接受区烈过于靠近自己,我追问她原因,而她的回答是直觉,嗯……向雨妍的直觉确实很敏锐,因为向起是把她往战斗方向培养。
研究所有非常严格的条例,不准我们给地球人透露研究所之外的事,也不准告诉地球人我们的战斗能力,而且是至高条例,便是我都不敢违犯,因为泄露的结果是被流放,没有人愿意独自去迎战宇宙深处的恐怖和黑暗。
简单的说就是周智从不知道向雨妍的工作是训练战斗能力,仅仅是认为她在做些比较机密的后勤工作,而且地球人无法进入研究所右半侧的机密区域。
周智和向雨妍分开的两年时间里,我也曾偷偷把区烈的评分告诉向雨妍,但她不是很在意,而且亲口对我说:
“梦园,爷爷对善恶的看法是不同的,他来自古老的年代,思考方式跟我们完全不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爷爷和爸爸从不教我道理,他们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如果把他们心里的想法告诉我们,便会影响我们的进步和探索,所以他们只是竭力守护我们,且维系必须遵守的基本规则。
爷爷把周智位列第二,但周智在幻境里的实际表现难道不够恶劣吗,难道不龌龊吗,阴暗的东西难道不够多吗……爷爷把他形容为一切皆有可能或无所不能,为什么不能理解为反着排的,而且,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笨。
早前我已经寻求过爷爷和爸爸的意见,而他们的意见就是没有意见,面对我的追问,他们也承认周智身上确实有很多缺点和邪恶的地方,总之,他们唯有的要求就是不准任何人对周智进行生命层面的伤害,而研究所不能自相残杀本就是至高条例,我想远离周智有什么问题呢?”
当时我沉默了很久,因为我理解的内容与向雨妍截然相反,也就是说,我认为炎帝和向起是希望向雨妍能选择周智。
我觉得炎帝和向起跟周智非常像,他们都只说自己确定的事,从不说自己不确定的事,而且都很真诚,本意是不想影响别人判断,可惜,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我把自己的观点如实告诉了向雨妍,但她完全不认同,我也就没有再多说,因为周智教过我,如果自己都不确定,便不要说太多,不然就不是对别人好,而是一种强迫和控制。
不过。
我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向雨妍离开周智是种错误,她根本没有任何成长,甚至连分辨自己内心情感的能力都没有,只是,我无法确定这种情况对于向雨妍是好是坏,所以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今天中午,周智心血来潮,突然叫我一起去海边玩帆板,恰巧我也很无聊,便换上泳衣跟着他一起去了,其实我近年已经不喜欢到海边玩,因为我长大了,嗯……长成了我曾经期待的样子,但我很不习惯,穿着泳衣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遮掩。
周智的身材很健美,他拽着小帆船来到沙滩的时候,好多美女都在看她,而他丝毫不以为意,凡是遇到熟悉的人都会笑着打招呼,但我就做不到,我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看到人就直接跟人家说话,面对别人的注目,我会感到羞涩,而且会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胸前,甚至连走路都是缩着的。
生活在研究所的人都知道我是盘古的女儿,但绝大部分都不知道我的本体是天狱,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直接赐予我血肉,也就是说不知道我的情况很特殊,他们只知道我生长得很快,再加我的生命体征已经达到成年状态,因而如今有很多人在追求我,嗯……我在三个月之前已经进行过成年礼。
我跟着周智来到海滩时,完全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涨得通红,因为有好多男生在看我,令我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有浓浓的厌烦感。
“嘿!小女神!你缩头缩脚的躲在我后边干什么?”
“老是有人在看我!真是烦死了!”
“你管人家看不看……这里是海滩,大家都穿泳衣,有什么不能看,说明你长得非常美。”
“我……我说不出来!我想回家了!不要强迫我,好吗?”我羞红着脸说。
周智含笑看着我的眼睛,眼神很温柔,便像是以前那种温柔。
“很抱歉!我应该早些叫你去挨着向雨妍生活,主要是我没有想到你成长得这么快!”
“你什么意思?”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周智轻轻拉起了我的手。
“有些东西……你只能从向雨妍那里感受,我无论如何都教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孩!”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越发疑惑,也越发想回家,但由于周智拉着我的手,我只能埋头跟着他往前走。
“你能不能为了我而选择留在这里?”周智笑着问。
“可以!”我毫不犹豫。
“好!我们用小帆板冲浪!我可是已经偷偷练了好久!”
“你为什么要练这个?”
“想带着你玩!”
“好吧!”
尽管我很不自在,浑身都非常难受,但我还是答应了。
周智牵着我的手走向银色和蓝色交织的大海,然后轻轻放下了折叠起来的小帆板。
“小女神!我来操作,你站在我身后,抱着我的腰,但不要抓我的手!”
“好呢!”
“看着我怎么弄的,今后你自己想来也可以。”
“嗯!”
因为我们是在冲浪区域,人工海浪比较大,所以展开帆板的时候特别费劲,好几次都被冲倒在海水里,弄得非常狼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而且没有再注意别人的目光。
“小女神!快上来!”
“来啦!”
我兴奋地跳上帆板,紧紧抱着他的腰,哪想一股海浪突然涌了过来。
周智立时就歪歪扭扭的找不到重心,连带着我也站不住,急得我大喊大叫:“诶!诶!诶!你干什么呀?”
“梦园!不要晃!不要晃!”
“我没有晃!是你在晃!”
“稳住!左边!左边!诶……不对!不对!右边……右……”
“啊……”
伴随着我的尖叫声,小帆板猛然侧翻,我们毫无意外地落到了水里。
“诶呀!你练了些什么啊!”
“失误!失误!小失误!”周智讪笑着把小帆板翻了过来,再度尝试着站上去。“再来!再来!再来一次就肯定能行!”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是我来带你吧!”
“你会么?”周智惊疑不定地看向我。
“嗯……试试吧!我的平衡感天生就非常好!”
我没有说实话,因为有些东西不能给周智说,他仅仅知道我的本体是天狱,却不知道我是盘古的女儿,也就是说,他知道的信息刚好与研究所的人相反,而且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因为我担心他害怕。
我不希望看到周智害怕,他永远都是我心里最勇敢的人,也是我心里最好的……父亲。
至于我不在乎冲浪风险的真正原因,完全是因为我很强大,尤其是成长起来之后的现在,我强大到不可思议。
早前我到研究所的核心区域悄悄试过一层能量的威力,但炎帝和向起都被我给引来了,而且非常震惊,简单的说就是,我的战斗形态已经强大到我自己都无法估计,虽然此时的我不在战斗形态,但身体能力同样远超常人,帆板冲浪对我是非常简单的事,根本就不用学。
我没有管半信半疑的周智,直接就踏上了帆板,而且控制得稳稳当当。
“周智,赶快上来!”
“来了!”
“扶着我的腰!”
“好!”
“走咯!”
“诶!诶!诶!慢点儿!你慢点儿!我草!速度太快了!”
伴随着周智惊恐的呼喊,剧烈的劲风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如果我的头发没有盘起来,肯定会飞得很高,而首次冲浪的我感受到海浪的起伏汹涌,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我想去海浪更大的地方!”
“有必要吗?”周智的声音因为风浪太大而显得模糊不清。
“很有必要!”
“那……那……那就去吧,小心点,等会儿我们都淹死了,人家来收尸会很麻烦。”
“我可以的!”
“慢……慢点!我去!我有点儿遭不住!”
“相信我!我有绝对把握!”
“相……相……相信你!”
“啊……”
我尖叫着控制帆船来到海浪最凶猛的地方,一股股惊人的大浪令我升起了从未有过的畅快感受。
“周智!你为什么要拉我来冲浪!我真的好喜欢!”
“你已经学会思考,但女孩子在生活中也要有激情和性感,也要释放自己的个性,可……可我没叫你玩得这么嗨……赶紧回去,真的太危险了。”
“走咯!”
我迎着海风站在海浪的顶端尽情大笑,快乐得无以复加,而且再也没有去管别人的注目,只是在偶然的晃眼间,我看到了向雨妍,她独自站在沙滩的一个偏僻角落,正微笑着凝望我和周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