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空!
时当正午!
明媚骄阳直直照射着兽首铜像群。
十二生肖兽首金光灿灿,熠熠生辉,闪耀着令人炫目的光芒。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此起彼伏、悠扬如乐。
十二兽首大型石雕群落,狮口、虎口、仕女手中的净水瓶,十二生肖,所有的所有,齐齐涌出了纯洁清澈的泉水,灿若一朵朵白莲,有绽放的、有翻滚的、有变幻的。与此此时,那悠扬如乐的钟声仍然声声入耳,极为壮观。
在场所有皇亲贵胄、文武大臣,无一不是叹为观止、目眩神驰。
弘皙也是一脸震惊,只是相较于其他人的惊喜,他更多的则是错愕,表情中甚至带着些许惊惶。午时钟声已鸣了半晌,十二兽首泉水早已喷薄而出,为何狗皇帝仍旧端坐上首,惊叹微笑?难道不应该在第一声钟声响起,泉水涌出的时候就中弹倒下吗?
弘升也是一脸惊慌。皇上竟安然无恙?难道他已经发现真相……紧张地看向乾隆帝,却见他左右低声笑语,指点着翻涌泉水谈笑风生,又略微心安,这可不是发现真相该有的表现。
弘升下意识望向弘皙,两人目光一碰,心中皆是同一想法:洋鬼子果然不靠谱!怕是火枪受了潮?亦或是机器出了问题?
弘升走近,刚要开口,弘皙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唇角慢慢逸出一丝冷冷的笑意,转头再看向乾隆帝,眼神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地宫中,李观鱼手中仍旧紧紧抓着那杆火铳,瘫坐在石台上。石道中本该用来牵动火枪的机括仍在徒劳的嗒嗒直响,水从他身边涌过去,冲进那喷水口,几乎令他无法坐稳。
李观鱼一个翻身,仿佛从水帘洞中翻出的孙猴儿,水淋淋地落在地上,因为久战乏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万幸,如果皇帝真出了事,恐怕他这个无端出现在地宫里的家伙也要跟着陪葬,想带图雅离开更是绝无可能。不过他现在该如何出去?又如何混进达官贵人中间去带走图雅呢?宝石倒是千辛万苦拿到了,但若因此错失心爱的女人,倒不如不去盗宝了!
李观鱼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比起拿到宝石的欢欣雀跃,此时他更多的却是懊恼。
就在这时,李观鱼身后缓缓冒出一个人头。孟托小心翼翼举着手中的大石块,生怕惊扰到坐地喘息的男人。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油嘴滑舌的石匠居然如此厉害!泰勒可是十分厉害的拳手,自己曾与他较量拳法,才两息功夫便被打的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可他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摸透西洋拳法,反败为胜。虽然,他用的招法似乎不太绅士,不过,胜利者是不该受到谴责的……
孟托瞥了一眼前方早已倒地昏迷的泰勒,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幸好这小子此时精疲力竭,完全没有机会防备!孟托得意狞笑,将手中高高举起的石块狠狠砸了下去。
“啊——”后脑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李观鱼头晕目眩、怒骂出声。他下意识伸手摸向脑后,这一看不要紧,手上黏黏糊糊全是鲜血。
当他看到那个一向和气的洋人孟托,正一脸凶残地丢掉石块,迅速将他怀中的东西抽走,更是愕然不已,“孟托?你……你疯了不成?”好家伙,这洋鬼子差点把他脑壳砸开了!
孟托此时哪里顾得上李观鱼在说什么,从他怀中抢来那团破烂衣衫,孟托急不可耐地打开。当那殷红色的宝石露出来的一刹那,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
他高高举起宝石,一脸痴迷。
这就是祖先所说的那枚宝石!它可以掌握时间、掌握空间!拥有了它,便可以成为时间与空间的主人!
孟托激动地几近癫狂,颤抖地手伸入怀中,哆嗦了几次,才取出宝石的基座套环。‘咔——’地一声,宝石嵌入进去,天衣无缝。
“这是……”李鱼愕然看着孟托一系列反常举动,和那嵌套宝石的套环。心中早已掀起惊涛巨浪,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祖先的故事一幕幕闪现在面前。
李观鱼恍然大悟,愤怒指向孟托,“你——你是当年砸伤我李家祖先,抢我李家宝贝的那个奸贼后人!”
“胡说!”
孟托愤怒地大叫着,“你们李家才是劣等地中国强盗!当年若不是你的强盗祖宗,抢了我们威廉姆斯家族先祖的宝石,还痛下杀手将他打入海中,我孟托何至于远赴重洋来到你们这个卑劣粗鄙的国家!哈哈,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我找到了!哈哈哈——终于被我找到了!”
孟托笑声猖獗,李观鱼则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先祖的故事果真确有其事!只是这个洋人好不要脸!竟然还敢反咬一口?
李观鱼啐了一口混着鲜血的唾沫,厉声呵斥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洋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明明是你他娘的狗屁先祖抢了我李家祖传之宝,如今竟倒打一耙!真是不要脸!还我宝贝——”
撑着筋疲力尽的身体,李观鱼立刻扑了上去,谁知孟托竟是一脚踹了过来,瓦亮的大皮鞋狠狠踹在李观鱼胸膛,一口鲜血喷薄而出,飞溅到孟托脸上。他嫌弃地尖叫着,想要擦掉污血,却不成想李观鱼一把抓住孟托脚踝,将他绊倒在地,随后顺着脚踝爬了上去,骑在孟托身上欲抢夺宝石。
李观鱼体力已经透支,孟托却是精神奕奕,他刚刚抓住宝石套环却被孟托一个翻身压在身下,拳头更像雨点一般落在李观鱼身上、脸上,一边打还一边叫骂,“不要脸的中国强盗!竟敢污蔑我们威廉姆斯家族的先祖!你和你的祖宗都是一样卑鄙无耻、下流至极的贼!”
好一会儿,李观鱼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孟托才从他身上起身,揪着脖间的领结大口喘着粗气,狠狠啐了李观鱼一口,“我威廉姆斯家族的宝贝是时候物归原主了!你,下地狱去吧!”
他又抬起瓦亮的的大皮鞋,狠狠踢了李观鱼几脚,这才转身离开。
宝贝……千辛万苦得来的祖传宝贝!不能就这么让那个洋鬼子带着离开!
此时李观鱼心中只有这一个信念,他的双手四下摸索,终于在摸到一个冰冷的枪管之时,用尽全身力气坐起身来。他举起火枪,对着那个潇洒离去的背影,喘息着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巨响传来,刺鼻的火药味弥漫整个地宫,孟托还来不及转身,便已经倒地身亡。子弹从后心透入,在胸口像泉水一般涌出来,他手里仍紧握着宝石套环,那颗耀眼明媚的红宝石却已跌落到远处……
外面鞭炮齐鸣,烟花四起,地宫中传来的巨响并没有任何人在意。金光闪闪地十二兽首,依然汩汩翻涌着形态各异的灿若水花,人们也依旧对着那精美绝伦的场面啧啧称奇。
听着耳边不绝于耳的赞叹,乾隆帝心中无比满足,缓缓站起,对着守在一旁也是一脸痴迷地吴书来招了招手。
吴书来颌首低眉靠近,思量着皇上龙颜大悦,连忙讨好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纵有千古,横有八荒,海晏堂大水法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赶着红日初升,泉水伏流,潜龙腾渊,乳虎啸谷,万兽皆为俯首,寓意着我大清海晏河清,天下升平!皇上您更是架海擎天……”
“哈哈哈——行了吴书来,也不知你打哪儿来的这些阿谀奉承!朕知你也为海晏堂出了不少力,吩咐下去,凡参与大水法建造者,皆重重有赏!”
吴书来见好就收,连忙承恩,“哎哟喂,奴才替那些个匠人们可谢谢皇上了!皇上您这是要起驾回宫?不多再看一会儿了?”
“不了!朕在这儿孩子们也不自在,便让他们痛快玩乐吧!”这般说着,乾隆起身,摆驾回宫。
乌兰图雅不去看大水法,反倒是一直盯着乾隆帝。见他终于起身离开,她一边偷瞄着皇上身边的父亲,一边蹑手蹑脚想要逃跑。
策棱眼尖,趁着皇上和弘皎说话,提步上前,一把抓住乌兰图雅,低声喝道:“臭丫头!一会儿看不住你就不老实!又要去哪儿?”
乌兰图雅一个激灵,差点没哭出来,“阿玛呀!我去找小甜果,您老揪着我不放干嘛?”
策棱面色一虎,沉声道:“不行!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哪儿都不准去!待会儿皇上还有事宣布!”
有事宣布?乌兰图雅心头一跳,看着心事重重地父亲,以及皇上身边的弘皎,忽然有一种不祥地预感。乌兰图雅是打死都不愿意跟着去的,却也拗不过固执的父亲,被策棱紧紧抓着跟上乾隆帝。
此时乾隆已经率领众人,说说笑笑走到远瀛观。
远瀛观两侧矗立着巨型罗马雕塑汉白玉柱,那柱身刻满垂式葡萄花纹,刻工精良,栩栩如生,也算是海晏堂的一大景观。
可就在这时,‘砰——’地一声传来巨响。乾隆帝身前的汉白玉柱忽然冲出一股炙热火浪,伴随着惊天地动地巨响,滚滚浓烟铺天盖地,如沙尘暴般腾空而起。大块大块汉白玉混着凝土流星般纷纷坠落,殷红地火光四处飞溅,仿若地妖花,争奇斗艳!
吴书来伏在地上,双腿已经被飞溅的石块砸中,可他已经顾不上疼痛,连忙朝着前方已经被鲜血浸透,龙袍加身的人影爬去,痛哭失声,“皇上诶!皇上您快醒醒吧!奴才胆子小,不经吓啊!!”
巨大的震惊过后,所有人都冲向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
策棱额头被砸中,满是鲜血,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冲向乾隆帝,吓的浑身直打哆嗦,“皇上——皇上您可不能出事!太医、太医呢!快点去叫太医!!”
汉白玉柱炸裂那一刻,出于父亲的本能,策棱立刻将女儿护在怀中,因此乌兰图雅只是面上沾满灰烬,还有策棱额头的鲜血,却是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只是她傻傻站在那里,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看着父亲朝着乾隆飞奔而去,乌兰图雅抬脚也要跟上,谁知就在这时那汉白玉柱最顶端的悬梁玉石,摇摇欲坠,在乌兰图雅跑去的那一刻,正正好好砸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