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夜晚,月如圆盘。
余堂春的住宅,书房内,灯火通明。
此刻,余堂春、鲁庚和李长桐宾主落座,正在商谈着重新准备戏园子的事情。不论是余堂春,亦或是鲁庚,还是李长桐,都各自带了一批人离开尚德班。
有这些人在,足以重新开设戏园子。
在谈到杨三余时,余堂春语气中,多了一丝的冷意,沉声道:“如今杨三余要对付王长青,以我观之,恐怕杨三余肯定会失败。他言之凿凿的说,江大家会说服江公。可是,江公是什么人?那是在扬州一手遮天的人。”
“区区江大家,能劝服江公?”
“所以,我不看好杨三余,更不看好江大家。”
余堂春说道:“我们三人,当初信了杨三余的话,去挑战王长青,以至于王长青成了气候。如今,如今,还是不招惹王长青为妙。我们要做的,是把戏园子搭建起来。”
在余堂春心中,他恨杨三余更多。
对王长青,反倒没多少恨意。
技不如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鲁庚也叹息道:“论及技艺,的确是王长青厉害。也不知这小子怎么学习的,年纪轻轻,技艺已然如此精湛。咱们年轻的时候,有他一般的技艺,那都不得了了。”
李长桐道:“王长青不仅是有技艺傍身,也有运道啊。江公器重的人,甚至是江公亲自站台撑腰的人,能差了吗?”
三人聊着王长青,都是一副感慨神情。
王长青太厉害了。
甚至,王长青的背景,他们也招惹不起。
当双方差距不大的时候,人都容易产生追赶之心嫉妒之心,可是,双方的差距太大了,导致根本就追不上,只能仰望的时候,一颗心反倒是平衡,不会有什么多余想法。
余堂春道:“杨三余和王长青的事儿,咱们静观其变就是。如今,还是说说戏园子的事情。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唱戏的地点,得盘下一个戏园子才行。”
李长桐道:“我倒是知道一处地点。”
余堂春问道:“哪里?”
李长桐回答道:“城南,毗邻渡口边。”
余堂春摇了摇头,道:“城南渡口那边,主要都是一些下力气的泥腿子,真正的达官贵人极少。咱们到城南去办戏园子,尤其咱们都擅长的是昆曲,很难发展起来的。”
李长桐说道:“除了城南,其余地方很难找。”
鲁庚道:“余兄、李兄,找戏园子的事儿,咱们也不急。这事儿,既然要办,就必须办好,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地方,就把戏园子的事儿办了。”
余堂春道:“的确,不能随意。”
“咚!咚!”
敲门声,自房间外传来。
余堂春府上的管家道:“老爷,庆余班的王班主递上了帖子求见。”
刷!
余堂春面色变化。
他们刚才谈及了王长青,没想到这大晚上的,王长青竟然主动来拜访。尤其双方的关系,虽然没有什么仇怨,但至少不怎么融洽。
李长桐道:“王长青来做什么?”
鲁庚道:“余兄,这王长青莫非是来示威的?”
“不可能!”
余堂春摇了摇头,正色道:“既然王长青肯亲自登门,就必定带着善意来的,不可能来挑衅,更不可能示威。只是,我想不明白他的意图。你们说,见不见他呢?”
“见,为什么不见?”李长桐道:“我倒要看看,王长青有什么把戏。”
鲁庚附和道:“那就见一见。”
余堂春道:“既如此,两位随我一起到大厅去,会一会王长青。”
杨三余和鲁庚立刻应下。
三人往大厅去,而管家先一步去把王长青带入府中。当王长青抵达大厅门口,目光落在了灯火通明的大厅中,见到了余堂春、鲁庚和李长桐。
王长青神情不卑不亢,上前道:“庆余班王长青,见过余前辈、鲁前辈、李前辈。”
他对于三人,都以前辈称呼。
下午的时候,王长青就知道了余堂春联合鲁庚、李长桐离开的消息,所以虽然没有见过李长桐,但依旧能叫出李长桐的名字。
王长青以晚辈自居的姿态,令余堂春也是不好冷着脸。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王长青给了他面子,他自然也不能拒人以千里之外。
毕竟,他们和王长青没有仇恨,无非是比试了一番罢了。尤其王长青和江春关系很近,如果能和王长青搭上关系,对他们也有极大的好处。
余堂春摆手道:“王班主,请坐!”
“多谢!”
王长青道谢后,便走到一旁坐下。
余堂春主动问道:“王班主大晚上的登门拜访,不知道所为何事?”
王长青目光扫过余堂春三人,微笑道:“今日来拜访三位前辈,是因为长青听闻,三位前辈已经离开了尚德班。故而,长青特地来邀请三位,加入我庆余班。我庆余班中,主要是花部戏的学徒,在昆曲上,很缺少台柱子。三位前辈,都是技艺精湛的人,所以,我恳请三人,能入我庆余班,在庆余班登台演出。”
对王长青而言,他不认为昆曲就高人一等,也不认为花部戏就低人一等。
不论是昆曲,亦或是花部戏,都可以唱。
只要能博君一笑,足矣!
所以,王长青想要兼容并蓄,在庆余班中增加昆曲的演出。如此一来,喜欢昆曲的人可以在庆余班听到,喜欢花部戏的人也可以在庆余班听到。
这才是真正的百花齐放。
余堂春一听,都震惊了,没想到王长青竟有这般的打算。
李长桐和鲁庚也愣住。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王长青会亲自来邀请。
余堂春笑道:“王班主,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深仇大恨。可庆余班开幕时,我们曾登台挑战,也等同于敌人一般,你还要邀请我们吗?”
这是余堂春的试探。
他倒要看看,王长青打算怎么说。
王长青不以为意,笑了笑道:“余前辈,在我看来,那一日的挑战,不过是普通较量罢了。”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呢?”
“再者,艺人之间,如果闭门造车,只能坐井观天,无法提升技艺。唯有不断的学习,相互较量,才能取长补短,才能有更深厚的技艺。”
“对我来说,那一日的较量,也是收获颇丰。”
“正因为那一日的较量,我见识到了鲁前辈、余前辈的精湛技艺,更希望你们一起来庆余班。杨三余不要你们,我却希望你们到庆余班来。”
“如果有你们的加盟,庆余班必定如虎添翼,能够再上一层楼。”
王长青侃侃而谈,拉近和三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