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她突然的举动惊了。
杜老板眼神落到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
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指甲缝里全是污泥，漆黑一片。
他忍无可忍抽回自己的衣服。
回去就丢掉这件！
刘大贵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娘在打什么主意？
汪翠花跟他成亲这么久，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杜老板哪儿肯要啊？
汪氏气笑了，破口大骂：
“老虔婆，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浸猪笼丢面子，卖出去还能赚一笔钱吧？”她不动声色挪到院子门口，随时准备逃出去。“你们刘家人真是一个赛一个不要脸。尤其是你，死老太婆，你今儿敢卖我，回头我爹和我哥就上门砸了你们刘家。”
刘大贵还不知道河边的事，此时一脸懵逼。
刘老太丝毫不惧：“你出的馊主意让你娘家跟我丢了这么大脸，你以为他们还会向着你？”
汪氏脸色一变。
杜老板没心思欣赏他们家的破烂事儿，眼睛落在白白胖胖的刘金宝身上。
“喏，这个卖不卖？今儿个因为你，我手里跑了个男娃，你儿子顶上，我给你十两银子，怎么样？”他饶有兴致问刘大贵。
“当然不行！金宝是我刘家的独苗苗，不卖不卖！”刘大贵立马回绝。
杜老板没把他的拒绝当真，在两个女人吵架的背景音里仔细给他分析。
“你看，你和你媳妇儿都年轻，这个没了，以后还能再生嘛！”
刘大贵犹豫一瞬，还是拒绝了。
“那也不行，杜老板，你当我刘大贵是什么人了？”
杜老板似笑非笑。
希望长乐赌坊的人找上门，刘大贵还能这么硬气。
没货可买，还丢了生意，他回去得拜一拜财神爷，去晦气！
金芽不声不响出现在刘大贵身边。
“二叔，你还不知道吧。刚才金宝想吃鱼，阿奶逼着二婶儿下河摸鱼，二婶儿累得没站稳溺水了，阿奶没去救她，路过的丁四叔跳下水把二婶儿救起来了。”
刘大贵脸色铁青，险些咬碎后槽牙。
汪翠花可是他老婆！
金芽欣赏着他的表情，继续道：“阿奶一回来，就说要把二婶儿沉塘。二叔，你站哪边儿呢？”
转述完事实，金芽转身回屋。
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温氏抱住她，平复紧张到飞起的心跳。
知道金芽如今不会吃亏，但她还是看得揪心。
安抚完温氏，金芽跑去屋后边继续拔草。
杂草全部拔完，翻过两遍土，施上底肥，再等上两天，就能种菜了。
傍晚时分，刘大全终于回来了。
步履蹒跚，整个人看起来一下老了好几岁。
他又去了一趟清湖村。听到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汪氏主动拉皮条介绍金芽给王家，他娘做主同意。
王老头年过半百，克妻不说，还喜好小姑娘。几十年来他带回家的女人没一个能活过三年。
要不是金芽强势，只怕昨晚就掉进火坑了！
回想起昨晚打在金芽脸上那一巴掌，刘大全简直要臊到地底下去。
回到村里不过一刻钟，他就知道了今天发生的荒唐事。
村里已经传遍了。
他娘压着汪氏去水里摸鱼，结果溺水。汪氏被其他男人湿漉漉从河里抱出来。弟弟刘大贵带人牙子上门想卖金芽，结果差点卖掉汪氏和金宝。汪氏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
信息量太大，刘大全脑子已经是一片混沌。
短短几天，过得好像比几年还漫长。
温氏在做晚饭。
野菜加韭菜配糙米粥，清水煮玉米。野菜是金芽在田埂上挖的。
玉米棒和糙米是上门吃瓜的各路亲戚长辈送的。她们成群结队带着一点点吃食打着探望的名义来，跟以往看不惯的刘老太尽情唠嗑。
每人带一点，加起来竟然也够吃好几顿。
看在粮食的份上，刘老太收敛了几分脾气，转而开始诉苦，将肚子里的苦水倒了个干净。
那些表面上同情的婶娘伯母们从她的话里提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两边各怀鬼胎，看起来竟也和谐。
刘大贵眼馋她们带来的食物，又不想应付这些来看热闹的八婆，便窝在屋里躺尸。
刘金宝以往最喜欢蹭吃，但那些人对他指指点点，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打量他。就算他故意捣蛋，她们也不生气。
那种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毛，不敢在外边多逗留，跟他爹一样待在屋里不出去。
刘大全默默到温氏身边，坐在灶边帮忙生火。
“昨晚动手是我不对。”他硬着头皮在温氏的冷脸下主动开口。
温氏手里抄着锅铲搅和粥，懒得搭理他。
“跟金芽说去，别在这儿妨碍我。”
刘大全苦笑。
晚饭时分，刘家除了汪氏，所有人准时出现在堂屋。
刘老太从坐下那一刻开始阴阳怪气地骂人。
“有些个败家娘们儿，不会持家过日子，一顿饭就要煮人家几顿的饭，真是不当家不止柴米油盐贵！”
“吃独食不得好死，死了要变成饿死鬼的！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天到晚活儿不干多少，真是个赔本买卖！”
就差点名道姓了。
温氏心里略微忐忑。按理说家里断粮确实该省着点，但在金芽说自己很饿很饿，想多吃点。自家闺女儿最近受了这么多委屈，却没吃过刘家一顿饱饭，她心里憋着一团火发不出来，就把所有的粮食都煮了。
有刘大全两兄弟在，不可能剩下。
金芽非常坦然，嘴和筷子都没停过。
一堆人抢饭吃的时候最忌讳什么？吃饭的嘴用来讲废话。
等刘老太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桌上已经空了。
唯一剩下的是自己一开始拿在手里的玉米棒子。
刘金宝扒拉完碗里的清水稀粥，看见阿奶手里还有吃的，眼睛一亮，立马朝刘老太伸出手：“阿奶，给我！”
他根本抢不过赔钱货，爹也不会像娘一样抱着他喂饭。
金芽摸了摸七分饱的肚子，意犹未尽道：“阿奶，金宝还没吃饱呢，你这么疼他，哪怕自己饿肚子也会把玉米棒子给他对吧？”
刘老太脸绿了。
看着白白胖胖的金孙，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把玉米给他。
晚上，刘大全借着月光在角落里修农具。
刘老太跑过去找他诉苦，把今天来看热闹的各路亲戚骂了个狗血喷头。
末了，她紧紧攥着刘大全的手，冒出一句：
“大全，你爹走的时候，你说过一定会撑起刘家，照顾好弟弟，你还记得吧！”
刘大全在她灼灼的目光中，勉强点了下头。
“那就好。”刘老太缓缓点头，放下心来。
“有件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