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路边争论
就在这时,江面的军舰发出一声长长的汽笛声,随着汽笛声,地上的影子立刻停止了前进。几个rì本士兵相互笑着说了几句话,地上的影子便快速远去。
张旭、肖彦梁并没有马上放松下来,一直到那艘军舰再次鸣笛,起锚消失在远方,两个人这才坐了起来。
把枪机关上插回枪套,两人相互望着,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水打在岸边的“哗哗”声,以及顺风飘过来的血腥味,无一不是在诉说刚刚发生的惨事。罪恶的枪声似乎还在空中回荡,一声声地敲打在在现场的两个人心上。
张旭、肖彦梁永远也不会想到,第一次出城钓鱼,竟然遇到这样的悲剧!
“彦梁,我们看到的是真的麽?”终于张旭忍不住发着颤音问道。从战争开始,张旭不是没有见过rì本人杀人,可每一次rì本人杀人再怎么说也能说出一个理由,即使这个理由听起来是那么的荒唐和野蛮无理,但总还是算理由吧。可是今天,就是刚过去的下午,一艘路过的军舰上的rì本人,竟然为了比试枪法,会拿岸边无辜的中国人做靶子!而这里,已经被rì本人占领半年多时间了!
他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会是人做的!那一刻,张旭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恐惧,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牢牢地控制着他的整个身心。他迫切需要和人交流,以减轻那种令他生不如死的感觉。
肖彦梁默默无语。他叹了口气,只是指了指远处被检查成绩的rì本兵翻转的尸体,以行动和事实回答了张旭的问题。其实他也知道张旭这是明知故问。
“大哥,看开点,当亡国奴的就是这种命运。”肖彦梁望着有些涨cháo的江水,似乎回到了半年前逃出南京的那一幕惊险过程。
“你怎么好像没事似的?难道你相信这是人干的吗?”有人和自己说话,张旭似乎好了一些,但旋即看到肖彦梁出神地望着江水,却有些奇怪,甚至暗含了一种嫉妒地问道。
肖彦梁摇摇头。好一会才说道:
“不是握没事,而是见过了,经历过了,习惯了罢了。握心里可压根没有把那些rì本人当人看,他们甚至于连畜生也比不上。
在南京,我看到过比这还惨烈的事。那是我被抓起来,在押解我的路上,我看见一群rì本兵拦住一个在街上走路的老人,先搜身。搜完了,不放他走,却叫他跪下,然后其中一个当官的冷不丁地抽出军刀,一刀就把头砍了下来,那头被血冲得老高。
干完这些,周围的rì本兵大声叫好,押解我们的rì本兵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和他们交涉了一下,就从我们这些人中间拉了一些人出来,绑在路边的柱子上,让后每个中国人面前站一个士兵,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只听得一个军官大喊一声,两个rì本兵立刻把刺刀刺了过去。我看到那个军官的手势,这才明白是路边的rì本兵和押解我们的把rì本兵在比试谁出手快。分出了胜负,又开始了第二组。
兄弟,那些中国人一下被刺死了也好,最可怜的就是那些被刺偏了,没有马上死的中国人!我听着他们的惨叫,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只有麻木。再后来在下关的屠杀,你都知道了。你说,经历了这些,还会害怕,还会认为这种事rì本人干不出来?
兄弟,rì本人哪里把我们中国人当人,都是当成猪,当成畜生!娘西皮的!”
说到最后,肖彦梁忽然骂出了一句极其恶毒的话,他站起来,手里已经握着一块石头,甩开手臂用力扔了出去。
那石头带着肖彦梁满腔的仇恨和愤怒,远远地划出一道弧线,“咚!”地一声落在江里。
“兄弟,在南京rì本人抓你的时候,你没有反抗?”张旭毕竟也是一个经历过风雨的人,心里曾经有的恐惧感觉,似乎也随着肖彦梁扔出去的石头,一起消失了。
“早知道抓我们是要杀我们,哪能不反抗?可是一直到下关刑场,我还以为是rì本人抓劳工。”肖彦梁淡淡地说道。说完这句,他耳边忽然响起那个曾经掩护他的中年[**]的话:
“兄弟,鬼子要杀掉我们。”
“妈的,看谁杀谁!”肖彦梁自言自语的说道。
“彦梁,你说什么?”肖彦梁的话让张旭一愣,问了一句。
肖彦梁摇摇头,转过身,拍着张旭的肩膀说道:“没什么,我是说这仇我们一定要抱。行了,不说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坚定、自信的语气,让张旭感到一股暖暖的强大的力量散步在了全身。
“走!”他短短地回了一句,扶起自行车,拍了拍上面的沙子。幸好当初他因为心情不爽,随手就把自行车放倒在地上而没有架好,不然rì本兵肯定发现他们。
大约骑了两个小时,终于看见了上次被抗rì武装炸毁的rì军碉堡。张旭停下车,抹了一把汗。肖彦梁并没有歇着,坐在张旭后面的他提着机头大张的驳壳枪,随时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遭到什么意外。
喘着粗气,张旭仔细看了看四周围。这里除了一些小昆虫的鸣叫显示了这片被rì本人蹂躏的土地还有活的动物存在以外,再没有了任何气息。
“怎么啦?”见四周并没有危险的状况,肖彦梁暗暗松了口气,这才问道。
“没有,快到了,我喘喘气。”张旭解开衣领,接受着凉爽的夜风。
听张旭这么一说,肖彦梁站了起来,往目的地望去。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幸好通过在云层里躲躲闪闪的月亮,还不至于什么也看不见。
自从上次这个临时据点被炸了以后,rì本人再也没有恢复重建了,那里的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只有那半截还没有垮掉的碉堡,显示了它曾经的作用。
“***。”张旭望着碉堡,狠狠地骂了一句。一看见它,就想起许子乡的百姓,就想起今天下午江边的无辜者。
“大哥,是不是想到了许子乡?”肖彦梁在一旁轻轻问了一声。
张旭没说话,只是沉重地点点头。
“打仗,总是老百姓最遭难,更何况是没人xìng的rì本人?***,要不是亲眼看到大介洋三的屠杀令,还真被他的虚情假意给骗了。”肖彦梁感慨的说道。
“你说得没错。彦梁,还别说,我还真的很佩服那些共党份子,”张旭似乎被引开了话题。“50多人的据点,说端了就端了。而你看看人家手里的武器,只是比烧火棍好一点罢了。我们[**],几十万人,才多久,不过五个多月,就从上海一路败下来,最后连首都都丢了。想想真不是个滋味。我记得当初[**]开赴上海打rì本人,我还负责维持过治安,那时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兴高采烈的,又有谁会相信[**]会失败?”
“大哥,话不是这样说的。再怎么着,rì本人的大炮比我们多吧?飞机比我们厉害吧?[**]也不乏骁勇善战之辈,文川大哥给我讲过,这从上海一路下来,还多旅长、甚至师长不都为国捐躯了吗?
虽然我没上过战场,但我知道,没有飞机大炮,还没等rì本人进攻,我们[**]就得四一大片!这样的仗,能坚持五个月,很不错了,那都是用命换来的。”肖彦梁为[**]辩解道。毕竟他常时间生活在首都,对[**]得信赖还是很强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不能像共党那些到处打游击呢?人家共党凭着一些土枪就可以端了一个有50多人的据点,换了[**],说不定那天晚上我们就要中埋伏。”张旭有些不服气,但是更多的却是失望。
“哼,你怎么知道[**]在后方没有游击队?”肖彦梁反驳道。“既然你我都不知道,就不能说[**]不如共党吧?再说了,rì本人进攻的都是[**]守卫的地方,[**]要多少人去抵抗?共党?我看也就是和那些山贼一类的人物,他们能有多大本事?南京失陷前,我在报纸上看到,才区区三个师,几万人马,[**]几十万人马都不行,换了他们,行吗?
只是他们也是中国人,也打rì本鬼子。看看许子乡被杀的共党,我肖某人也是非常佩服的,反正只要是他杀rì本人,我就不管他是谁,都佩服,都支持。”
“嘿嘿,你我兄弟争这些干吗?我还不是气在这敌占区只看见共党武装,没看见[**]武装吗?不管你说得也有道理。只要他抗rì,=管他国民党,[**],我张旭都举双手拥护。”听着肖彦梁的辩解,张旭一笑,回答道。
“谁?”张旭的话刚落,肖彦梁忽然猛地一拉张旭,举枪喝问道。张旭停车的时候,早已把枪提在手里,肖彦梁这一拉,也就势卧倒,把枪对准了前方。引入他眼帘的也是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
“是队长吗?”随着肖彦梁的喝问,前方忽然出现的身影也马上卧倒,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是雷浩!
“是我,张旭。”回答完,张旭、肖彦梁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枪站了起来。
听见对面肯定的回答,雷浩扶着自行车站起来,上车快步蹬跑到两人面前。
“***,想吓死老子啊?”张旭一拳打在雷浩肩窝处,又气又急地骂道。
“嘿嘿。”雷浩一边揉着肩窝,一边尴尬地傻笑着。
“雷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肖彦梁四周望了望,见没什么动静,问道。
“我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往这边来,估计是你们。可是到这里又发现你们停了下来,怕出什么意外,德贵就让我过来看看。”雷浩赶紧回答道。
这个理由让两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意外,是你肖队长太重,我实在是累得够呛,歇了一会。”张旭瞟了一眼肖彦梁,没好气地说道。
“不服老不行啊。人家德贵他们大白天骑这么远就没什么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兄弟我有伤,你是我大哥,你不搭我,难道要我自己骑吗?”肖彦梁放松了心情,开起了玩笑。
“行了,行了。雷浩你的车没摔坏把?把肖队长搭上,我们走。”见玩笑开得差不多了,张旭说道。
“没事。肖大哥,我搭你。”雷浩答应一声,见肖彦梁忽然咬了咬牙,明白刚才的卧倒可能加重了原本还没完全好的伤腿,赶紧架好车,走到肖彦梁面前,扶着他上车,和张旭一道往废弃的据点骑去。
德贵就在半拉子碉堡处等他们。
下了车,肖彦梁试着活动了一下腿。
“你的腿没事吧?”看见肖彦梁的活动,张旭似乎才想起今天肖彦梁已经两次作出紧急卧倒的动作了,关心地问道。
“还好没什么事。”肖彦梁摇摇头,回答道。下午,幸好是在江边沙地上,不像刚才是硬路,所以肖彦梁感觉伤腿有些加重,但不太要紧。
“大哥,我真的没事。我们进去吧。”见张旭有些不相信,肖彦梁重复了一遍。
残破的碉堡里,德贵并没有点灯,所以当肖彦梁他们进去以后,过了一会才凭着淡淡的月光看见一个人被反绑着睡在地上,嘴也被一根绳子给勒住了。这人应该就是叫谷大的侦缉队的一个成员了。
肖彦梁点点头,德贵会意地上前解开谷大嘴上的绳子。这一弄,谷大也醒了。让肖彦梁稍稍感到差异的是那谷大的嘴一得到解放,就骂开了。
“德贵,你***不够仗义,老子好心陪着你出来,你却给老子来这一手。”声音从有些麻木还没有恢复的嘴里说出来,语音听起来倒是有一种可笑的、怪怪的成分。
“啪!”德贵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打过去。
“***,你当你是谁?老子在城里混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和你讲义气,做你的白rì梦!啪!”德贵气不打一处来,有这么不识时务的人吗?骂完,又是一个耳光。
两记耳光,终于把谷大给打清醒了。
“嗤~~”雷浩在肖彦梁的示意下,划燃了火柴,把随身携带的一小截蜡烛点着了。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所有的人都眯了眯眼睛。
“还没有吃饭吧?”肖彦梁没有马上问谷大,反而问起来德贵。也不等德贵回答,他已经一瘸一拐走到一张破烂的桌子前,身后的雷浩赶紧冲上去,伸出袖子把上面的灰尘扫掉。
肖彦梁拿出事先带着的一包东西,打开,原来是一些馒头、饼子一类的干粮,不过关键的是还有两只烧鸡。
那味道顿时把几个人的饥饿感都唤醒了。
“德贵、雷浩,接着。”肖彦梁拿起一只烧鸡递给雷浩,又拿起一些馒头、饼子交给德贵。“你们到外面放风去。小心点。”
两个人顺从地接过干粮退了出去。现场就只剩三个人了。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蜡烛火焰偶尔爆出的火花发出的轻微的“噼啪”声,间或夹杂着谷大吞咽口水的怪异的声音。不过渐渐的,一股恐惧慢慢布满谷大的全身。长时间的沉默让他越来越不安。
这种场景倒让张旭觉得挺好玩,他索xìng双手抱肩,饶有兴趣地看肖彦梁的表演。
“认识我是谁吗?”肖彦梁觉得气氛差不多了,开口问道。
“不……不……不认识。”谷大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自己都能明显听到牙齿不受自己控制地发出的声音。
“不认识?那我倒要先自我介绍一下了。”肖彦梁笑着说了一句。他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张旭,自己也扭下鸡脖子咬了一口,直到吐出骨头,才接着把话说完:
“我就是jǐng察局便衣队的肖彦梁副队长。那边是张旭张大队长。”
“轰!”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谷大牙齿碰撞的声音,现在连旁边的肖彦梁也听得清楚了。
便衣队和侦缉队的矛盾,谷大是知道的,而这些矛盾,就是因为黄长羽和赵广文的矛盾!而刚才肖彦梁扭鸡头的动作,在谷大眼里,也忽然变得非常的恐怖。
“原……原来是……是两位队长大人。小的……小的不才,有用……用得着的地方,两位尽管吩咐。尽管吩咐。”谷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句话的。他只感到汗水顺着脸颊不断地往下流。
谷大的反映令肖彦梁非常满意,毕竟这家伙再怎么说,以前也不过是个小混混,首先从本质上讲,面对肖彦梁等人,自然而然地就在心理上产生了自卑的念头。肖彦梁蔑视了一下眼前这个待宰的鱼肉,嘲笑道:
“知道就好。你小子混得不错,能和德贵称兄道弟了,啊?”
“啊?不!小的哪里敢……敢和大爷你们比?”江湖上混了这么些年,没学到别的,见风使舵是一定要学好的。肖彦梁问了两句,他回答了两句话,谷大立刻从开始的恼怒到晕糊再到现在的无比清醒。
不过仅仅是两句问话,谷大还是不清楚对方到底为什么抓自己。而想要活命,就必须知道肖彦梁想要什么,自己能说什么。
“不知道小的有什么地方可以为二位队长大人效劳?”认清了所处的形势,谷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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