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沈初，你真悲哀
医院里，沈初站在一楼大厅，半天都没上去。
一想到自己要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向沈瑶道歉，沈初就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还有谭蔓。
沈初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去医院，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她为了不向沈瑶低头，害了公司害了唐婉。
为了不向顾裴煜低头，她找上韩尚城，又发生了那种事。
沈初忍不住苦笑，她早就被顾裴煜逼得没有退路了，是她一直在垂死挣扎，不愿意接受现实。
可最悲哀的是。
她折腾了一圈，最后还是要乖乖向顾裴煜低头，向沈瑶认错。
沈初无奈的摇头，“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她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早就被顾裴煜踩在脚下黏的一点都不剩了。
片刻后，沈初站在沈瑶的病房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伸手推开了门。
里面谭门正在给沈瑶切水果，一看到沈初站在门口，刚才还带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她一把将手里的水果刀重重的砸在盘子里。
“你还知道来！”谭蔓冷嘲热讽道：“你怎么不干脆等瑶瑶出院再来？”
手指用力攥紧，指甲戳入手心，沈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没当场离开。
她看着床上的沈瑶，又看了看谭蔓，忽然就想到了三年前沈瑶离开前说的那些话。
“沈初，你不会真的以为真的有人在乎你吧，爸爸、妈妈，裴煜哥哥，他们都是我的，你一个都抢不走。”
“你这一辈子注定就是个可怜人，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留不住，从小你争不过，现在你也一样争不过我。”
“沈初，要不要打个赌，就算我离开，他们也不会容得下你，在他们心中，你就算死都取代不了我的存在！”
“你注定只能一个人孤独到死，没人爱，没人疼，没人在乎！”
“沈初，你这一辈子真是悲哀！”
沈初笑了一声，怎么不让人讽刺。
沈瑶还真说对了。
她这一辈子果真悲哀。
谭蔓一巴掌甩了过来，看着沈初脸上的笑，气冲冲地道：“你还笑，都是因为你把你妹妹害成这样，你还有脸笑，沈初，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当初你一出生我就应该把你掐死，也好留着你现在做出那些丢脸的事，丢我们沈家的脸！”
沈初像是感受不到脸上的疼痛，直直的看着谭蔓，认真的道：“我也觉得你说的很对。”
或许她早该死了。
或许，十年前江宁城南湖边，顾裴煜就不应该救起她。
她话说的突然，谭蔓没听明白，也不想去明白沈初，反正她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沈初的话她从没认真听过。
更没有正眼看过。
沈初紧抿着唇，一字一句的问，“有些话我早就想问了。”
谭蔓皱眉，根本不想听沈初说什么，愤怒的责怪着，“你有想说什么？还不滚去跟你妹妹道歉，你不知道她身体不好，还故意说出那种话刺激她，你是想逼死她吗？”
沈初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果然，她从来不听她说话。
“我真的很想知道，一个人的心到底能长的多偏？”沈初逐字逐句，“明明我和沈瑶都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总是不喜欢我。”
隐忍了二十四年的话，她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谭蔓嘲讽的看了她一眼，几乎是连想都不想就冷声道：“我没有你这种心肠狠毒的女儿，你也配跟瑶瑶比？”
太讽刺了。
沈初想。
真的太讽刺了。
她一直努力争取的那一点点温暖，偏偏全都是属于沈瑶的。
谭蔓不知道，她曾经也是期盼了很久的。
拼了命的努力，拼了命的懂事，只想谭蔓回头看看她，像对沈瑶一样，哪怕只是将她抱起来哄一哄。
其实她真的很好哄的。
就哪怕谭蔓朝她笑一笑，她都是能一直给自己希望开心下去的。
可是，就连这一点点期盼，她努力了二十多年，还是没得到。
沈初心彻底死了。
她走到沈瑶面前，将所有的尊严和傲气亲手砸在地上。
沈初一字一句的道：“那天的事，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跟你争，更不该让你难堪，一切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到伤害，我向你道歉，都是我不对。”
她弯下腰，低下头，毫无自尊的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高抬贵手，放我过吧。”
顾裴煜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看着沈初近乎卑微的道歉，他心头微紧，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涌上心痛。
是他逼着沈初来道歉。
现在如愿以偿了，沈初真的来向沈瑶道歉了，可顾裴煜突然发觉自己心里并不快意。
甚至有些堵得慌。
“裴煜哥哥……”
沈瑶突然低声喊道。
沈初弯着的腰慢慢僵硬了几分，却始终没抬起，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等着沈瑶的回复。
顾裴煜走到沈瑶身边，视线却落在沈初身上。
她脸色看起来不算太好。
昨晚她几乎被折腾了一夜，又跑来医院……
顾裴煜看向沈初，心里忍不住软了几分，“既然都道过歉了，这件事就算了。”
沈瑶本是想为难沈初的，可谁想到顾裴煜突然来了，更是开口帮沈初说话，她心里不悦，却又不能发作，只能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姐姐你这是干什么，我就是自己身体不好，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你千万别自责。”
说完，她又看向顾裴煜，“裴煜哥哥，你怎么能让姐姐过来给我道歉，我真的没事，这是我的问题，你千万别怪姐姐。”
沈初心疼的像是随时都能裂开一般，她紧抿着唇抬起身子，低声道：“既然沈小姐已经原谅我了，希望顾总能兑现自己的承诺，别再为难其他人。”
她没再看这病房里的任何一个人，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沈初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等顾裴煜回复她，她就准备立刻离开。
还没等到顾裴煜开口，就听沈瑶痛呼了一声。
“啊……疼……”
谭蔓惊呼道：“怎么了瑶瑶，是不是手臂疼，我立刻叫医生。”
很快几个医生冲了进来，沈初站在旁边，看着面前的情景，只觉得嘲讽。
她恨不得立刻离开。
可顾裴煜没开口，她不敢走。
她必须要亲口听见顾裴煜放过唐峰，否则她不放心。
“沈小姐的手有两处伤的比较深，精细照顾着，过段时间就好了。”
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随后才全部离开。
谭蔓确认沈瑶没问题后，又将怒火转到沈初身上，“你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害得你妹妹还生着病又受了伤，你心怎么这么狠，是不是不把你妹妹害死，你绝不罢休！”
沈初目光落在谭蔓身上，冷声问，“那您要如何！”
“我要怎么样，要是你能替你妹妹受过，你以为我会让你安全的站在这里？她受得这些苦，全是因为你害的！”
沈初失笑。
她本以为自己心若顽石，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有感觉。
可谭蔓总是有本事，一次一次重伤她。
“受过确实不能受过，既然如此，我还给她，您应该总能满意了吧。”
谭蔓还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就见沈初突然拿过她刚才用过的水果刀，用力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
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她身上的白上衣。
顾裴煜瞳孔猛的一紧，两步跨过去一把攥住沈初拿着刀的手。
“沈初，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沈初面无表情的甩开顾裴煜的手，水果刀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
沈初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让顾裴煜愣了一下，就这么被她甩开。
她不再看顾裴煜，视线落在谭蔓身上。
偏淡的瞳孔透着疏离，像个毫无感情的人偶一般。
“沈太太，该还的我已经还了，从今以后，我不欠沈家，不欠你，沈初和沈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以后我是死是活，和沈家无关。”
剧烈的疼痛再加上失血过多，让沈初眼前有些发黑，她知道自己情况不好。
她强撑着转身，大步离开病房。
过去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甩在身后，一点点褪色斑驳，彻底变成黑白。
从今天开始，她不在有任何期盼了。
大梦三千，总该彻底醒了。
沈初强撑着走出医院，剩下的路她再也走不动了，站在路边，沈初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还没输入地址，她眼前猛地一黑径直摔了下去。
晕倒前，沈初反射性抱住小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