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病发
天上飘落下来的零散飞雪越来越多,这是汽车正在接近暴风雪来处的迹象。与暴风雪赶时间,这也是只有高原上的汽车连才能享有的独权,只是没有多少人会知道其中真正的魅力。
比起运输连的重卡,道路工程团的重卸丝毫也不逊sè。脱离了连队的管束,撒旺、丹东就一边高歌,一边按着喇叭,仿佛把汽车的喇叭声当成了自己歌声的伴奏。
“松巴!”
“好的,我知道了。”
看到松巴只听到自己叫他名字就拿起了对讲机,胡松心中就觉得非常高兴。
关于松巴的机敏,不说赵忠远远比不上他,运输连中也没几个能像他这样迅速领会自己要求的人。
虽然在一些人眼中,这种事情被当成了拍马屁、巴结领导的象征。但这又不是礼物方面的艏受,只凭自己叫他一声名字,他就能领会自己意图的机敏,这绝对可以说是一种本事。如果在部队中,这更是种难得的品质。
“喂,重卸、重卸,我这里是重卡,不要再乱按喇叭了,OVER!”
拿起对讲机,松巴就准确说出了胡松的要求。
“啊!我这里是重卸,知道了,OVER!”
突然听到放在车窗前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撒旺、丹东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中,撒旺才连忙拿过对讲机回了一声。
刚才一直在唱歌的就是撒旺,而丹东就负责按喇叭帮他伴奏。虽然这种事情在道路工程团中也不能常做,但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开始表演就会被运输连的领导叫停。
“撒旺,运输连还真严格呢!”
“嗯!不严格还能进运输连,看我来几句清唱吧!”
“撒咪多哈呼哎,运输连的纪律真好棒!……”
听到后面突然传来的异样歌声,松巴的脸sè就憋了憋。偷眼看了一下胡松时,发现他的脸上正在发笑,心中这才一松。
信口编歌一向是高原男女最乐于为之的事,与那些固定歌曲不同,信口编歌的好坏直接就能看出一个高原歌手的优劣。不但词要与当地语言压韵,曲调的选择也很重要。
“松巴,你说他们唱得怎么样。”
“嗯,调子选得不错,但歌词编得就有些胡来了。”当胡松带着笑容转脸过来时,松巴也很轻松地回了一句。
像这种信口编歌往往只能在固定的曲调上选择不同的歌词,考虑到方言和普通话搀杂的问题,要想唱得悦耳动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与其他来自大城市的士兵、领导不同,胡松特别喜欢听那些高原上的歌声,这不但让他与汽车连中的本地兵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松巴也对胡松充满了敬慕。
“你要不要也来一句给他们听听。”
“还是不要了,现在任务要紧,待会到了X392哨所,有的是机会。”
松巴的回答让胡松异常满意,虽然自己并没有试探松巴的想法,但他的回答尤其像一个真正的士兵,这更让胡松确定了要好好培养他的念头。
同样,对于胡松的邀请,松巴也没有当那是一种试探。这不但不是胡松的xìng格,自己也不会原谅这种想法。这样怀疑胡松不但是侮辱了他,也是在侮辱自己。
虽然自己在运输连中的朋友并不多,但松巴对自己的歌声绝对有信心。作为运输连的保留节目,松巴更是屡次被拿到团部参加各种汇报表演。或许这在许德眼中是有些不务正业,但出于对转业后生活的考虑,即便胡松也很看重自己在雪山向导上的发展,却也从来没有阻碍过他向歌唱方面努力。
“六级士官并不是部队想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人才,松巴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歌唱!”
比起其他人,胡松更拥有着与众不同的容人大量。包括对待赵忠的态度在内,那只是他自己还没有理解而已。
想起胡松往rì在办公室里对自己说过的话,松巴不禁微微扭头转过去看了一眼。
或许是为了不让胡松发觉,也或许是因为气温下降的缘故,松巴微微缩紧了脖子。而就在他扭过头的瞬间,突然就觉得眼中一暗。虽然还能勉强看清胡松的脸,但眼中的一切已经仿佛进入了黑夜一样。
“不好!”
竟然会在这时候发病,松巴的脸sè微微发紧,连忙抬手揉了揉自己右侧的脑后。
对于自己的病情,松巴也并非一无所知。这大概就与某种脑血栓相似,因为脑部的血流不畅而导致了视神经被压制,这也是在高原上经常会听说到的视神经疾病。
或许在其他地方这种病有不同的病因、病理,但如果是在高原上,这种病一向都受气压、气温的剧烈变化影响。平常是视野狭窄,遇到温差变化剧烈时就很可能会立即失明。看病况不同也会有很容易解决的方法,这又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的缘故。
“松巴,你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或许松巴自己是没注意到,但因为视力一直没能恢复,他总在那里揉动脑后的情形还是引起了胡松的注意。
“没,没什么。指导员!我还坚持得住。”嘴中带着迟疑,松巴的心里也有些慌乱起来。
“还坚持得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点。”
“……,对,对不起,指导员,我的眼睛好像出了点问题。”
听着胡松严厉的声音,或许这在赵忠来说是很难接受,但松巴却知道这就是胡松关心人的方式。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待会就是严酷的登山路段,他无法保证自己的视力在气温继续下降的情况下还能完成任务。
或许X392哨所还有自救的可能,可一旦因为自己的失误让指导员和两个同志陷在山间,那就绝对是自己的致命过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