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盛尧姜三岁时候,总是喜欢把他当马骑,他不可能,就让盛景之打的他满嘴的血,强迫奴才们将他压在地上。
他记得,父皇夸他做的诗比盛景之好,盛景之等父皇走后,就把他的诗策全部撕了,还泼了他一身的墨水,说他卑贱的奴婢之子,没有资格跟他们一起在太学堂学习。
他记得,二哥是个温柔的人,从不打他骂他,但当他鼓起勇气跟他求救,向他述说自己痛苦的时候,他会轻描淡写来一句,都是小孩子开玩笑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记得,那会儿的太子大哥天天愁苦于江南水患的事情,他给出了良策,他转头进献给父皇,得了大大的褒奖和表扬,却独揽功劳,一个字也没提他,还私底下用恩赐的眼神警告他,他是太子能采纳他的意见,就是对他的天大的恩赐。
他记得三哥从小就是个喜欢往宫外跑的,那时皇后将他看的很严,三哥为了能出去,竟把他推进了湖里,弄出一场动乱,趁着大家乱纷纷的,跑出了宫,那溺水的滋味,他记得。
唯独只有四哥,唯独只有他,在他被欺负时候会站出来,但他许多时候都在演武场,他看不到,便帮不到,他总是盼着他,却总是盼不到他,他十岁,他七岁那年,他提枪上阵,离开了京城,从此他唯一的盼头也没了。
童年是无比灰暗的,这样的灰暗,直到他把自己修炼成一个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怪物后,才一点点好转起来。
现在,在人际关系这方面,他游刃有余,和谁都处的很好。
那些小时候的事情,他甚至可以当做笑谈,真正如二哥说的,把那些当成孩子们的玩笑。
然而,他可以,他们凭什么心安理得的,也可以?
年岁越长,他们和他相处的越自在,他心里便越扭曲,那些痛苦的时光也越来越清晰。
报复这个词,从十六岁成人礼后开始,便盘旋在脑中,再未消失过。
这次,是他第一次真正动手,他只觉得畅快,十九年来,头一回如此畅快。
他的脚步都变得轻盈。
直到来到了晋王跟前,看着那张戴着面具的神圣脸,他才有一种作恶的负罪感。
但很快他就掩了干净。
“四哥,你怎么在这啊,让我一顿好找。”
晋王并不在瑞王房内,也不在自己房内,而是在驯马场。
死马已经拉回来了,显然,看现场的气氛,马屁股伤口上的疯马草,也已经被检查出来了。
“景枫,顾昭昭的马被下了疯马草,你可知道?”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明明这局就是自己设的,盛景枫心跳却还是忍不住加速起来。
这分明是已经知道,这疯马草是谁带上山来的。
好在排演过无数次,他脸上并未表现出半点心虚。
而是写满了歉疚和后悔:“四哥,我知道,对不起,这疯马草是我给尧姜的,四哥你也晓得,我骑射不精,怕这次狩猎空手而归,所以提前准备了疯马草。尧姜知道后就问我要,我以为她也是用来狩猎的,还告诉了她正确用途,并且三令五申,绝对不单独用,会让动物发狂。我怎么都没想到,她是要用来对付顾大小姐,我若是知道,绝对不会给她的。”
“你从她那来的?”
还是平静的语气。
盛景枫如实回答:“是,四哥。”
“你是来替她求情的?”
这话如何回应,秦王早准备好了:“四哥,尧姜知道错了,她也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竟差点害的顾大小姐丢了性命,现在她慌的不行,四哥,你就念在她年纪小不懂事,饶了她吧。”
“若是本王不饶呢?”
盛景枫内心得意,脸上却还要做出不忍的表情:“四哥,那,那就小小给她一点教训。”
“景峰,你说,该给她什么教训?”
盛景枫微愣。
这显然他没有预备,然而就没有他接不上的话。
“就罚她,抄一百遍经书,让她闭门思过。”他一心护着盛尧姜的样子。
旁人看了都替这份兄妹情动容。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盛景枫又愣住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控制住那不甘的表情,摆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多谢四哥。”
“走吧,回去吧,你三哥那边,我会去说的,我们兄弟对于尧姜的处置就按你说的做。”
盛景枫更是不甘。
回到行宫,跟他四哥分开后,他左右都想不明白,这处置的结果怎会是如此的轻飘飘。
“小陈子,怎么回事?我原本以为,四哥一定会秉公行事,不会轻饶了尧姜的,他还是我认识的四哥吗?竟然还要帮尧姜去安抚三哥三嫂。”
小陈子也百思不得其解:“奴才也不知道呀,王爷,这样一来,岂不是大事化小了,晋王的态度摆在这,他明摆着是在护着长宁公主,他要护着的人,谁敢说什么什么呀。咱们这局棋,是不是白下了呀。”
盛景枫也有种白用功的无力感。
一切都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他没想到,竟然会在最不该出错的地方出错了。
他猛的停下脚步,脸色一脸狠戾,一拳砸在了边上的墙上。
小陈子看着那墙壁上裂开的缝,吓的脸色都白了:“王,王爷……”
“我第一次出手就失败了吗?小陈子,这局棋,没下完。”
小陈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王爷,你打算怎么做?”
“果然,顾昭昭还是得死,这件事才能到无法周旋的地步。”
小陈子接收到了:“王爷,那,咱们就杀了那顾昭昭,然后嫁祸给长宁公主?”
“事不宜迟,趁热打铁,就今天晚上动手吧。”秦王急于求成,他丝毫没有感觉到,一团巨大的乌云,正在一点点朝着他的头顶聚拢。
云生院,顾景泓住处。
“主子,果然如你所料,一切都是秦王的手笔,你没有如他所愿重罚长宁公主,他很是失望,打算今天晚上对顾大小姐动手,再次嫁祸给长宁公主。”
“盯着他,保护好顾昭昭,你再失职,别怪本王军法处置。”
盛景泓跟前,黑衣的侍卫闻言,后背一紧,满脸愧色。
“属下知错,是属下疏忽,让长宁公主的马靠近了顾大小姐,再有下次,不用王爷说,属下自己提头来见王爷。”
“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