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沫接到霍砚庭的电话时还有些意外。
她甚至已经忘记自己还有手机这回事了。
铃声响起,她刚出校园。
姜沫盯着手里的只能手机看了好几秒钟,直到最后一秒才接起电话。
“你好,哪位?”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响起男人略微不悦的声音:“姜沫,你没存我号码?”
是霍砚庭?
姜沫听出他的声音,抿了抿唇说道:“我怎么知道你的手机号。”
霍砚庭噎了下,“爷爷叫你晚上回霍家吃饭。”
“哦。”姜沫语气淡淡:“知道了。”
霍砚庭唰地一下挂了电话。
“……”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姜沫面无表情的收起手机。
相处了这么久,她已经摸清了霍砚庭的脾气。
暴躁,脾气大,难伺候。
姜沫“啧”了一声,刚准备走,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姜沫!”
姜沫回头,微微诧异:“沈知知?”
沈知知颇为抱怨地说道:“我还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呢,咱俩一个学校你都不来找我玩。”
姜沫笑了笑:“没有。”
她说的是实话,沈知知性格直爽,上次还帮过她,姜沫其实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沈知知哼了声:“陪我去个地方呗。”
姜沫:“什么地方?”
“酒吧!”
“……”姜沫想也没想地拒绝:“太吵了,不去。”
沈知知顿时撅起嘴巴:“你还说你没有忘了我!哎哟,你就陪我去一趟嘛,我去接人。”
“接谁?”
沈知知嘿嘿一笑:“赵时墨啊,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他。”
姜沫沉默一秒,“你之前不是说你对赵时墨已经不感兴趣了吗?”
沈知知不好意思地说道:“人都是会变得嘛,这段时间他没做什么得罪我的事,对我的态度也变了,我觉得他长得又顺眼不少。”
沈知知的身边不是沈岑就是霍砚庭这种级别的帅哥,姜沫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赵时墨。
姜沫不喜赵时墨,但无法改变别人的看法,沈知知帮过自己,现在她陪她走一趟也无可厚非。
想了想,便答应了。
沈知知见她答应,肉眼可见地变得高兴起来,亲昵地挽住姜沫的胳膊,神神秘秘地说道:“还记得上次姜瑶的拜师宴吗?”
“记得。”姜沫点了点头。
沈知知四处看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才开口:“周家那位千金,哦,就是周圆圆,她在姜瑶的拜师宴上和那些小混混苟且的事被当众围观了,现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大家都说她是个D妇,你说咱们这个圈子就这么点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不认识谁啊,这下周家的脸都丢尽了。”
那天姜沫就在现场,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她没想到这件事会发酵的这么快。
连沈知知都知道了。
沈知知还在说:“我听说周家老爷子知道之后气得心脏病都犯了,连夜住进了医院,而且周圆圆已经被赶出周家了,以前她嚣张不就是仗着有周老爷子的宠爱吗,不然她一个私生女怎么在京城站得住脚。”
“现在好了,周家不管她了,以后啊,她可能再也嚣张不起来了。”沈知知言语之中有些不屑:“堂堂周家大小姐,干什么不好非要当众跟几个小混混苟且,这事发生以后她的好姐妹姜瑶连看都没去看过她,也不知道她之前天天屁颠屁颠地跟在姜瑶屁股后面图什么。”
图什么?
姜沫笑笑。
周圆圆不一定是为了图什么,她只是单纯的愚蠢和坏,如果她自己没存坏心思,又怎么可能被人利用。
如果那天她们想害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孩呢?
那今天被万人耻笑的就是其他无辜的少女呢。
人的恶意是毫无理由的,姜瑶仅仅因为嫉妒不甘就怂恿别人这么害她,周圆圆仅仅因为姜瑶的怂恿就对她下这么狠的手。
至于赵时微,她可能是这三个人中唯一一个聪明人。
没有跟着周圆圆一起自食其果。
沈知知拍了拍姜沫的肩膀:“你怎么不说话?”
姜沫回过神,问:“周圆圆现在在哪。”
沈知知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问过姜瑶和赵时微,她们也不知道。周圆圆从被周家赶出去以后就没来过学校,清研为了名声也把周圆圆这个弃子给开除了。要不是有周家压着,恐怕这事早爆到网上了。”
姜沫点点头,换了话题:“酒吧离这多远?”
沈知知大脑简单,立马忘了周圆圆的事,沉浸在等会见到赵时墨的喜悦中:“挺远的,咱们开车去。”
姜沫:“嗯。”
夜色是间酒吧,京城有名的销魂窟,能进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沈知知只来过两次,前两次都是来接喝醉的赵时墨,今天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赵时墨给她打了电话,多半是又喝醉了。
担心姜沫闻不惯酒吧的味道,沈知知拉着姜沫走的很快。
穿过门廊时,姜沫没注意到墙角有人,低头撞了个满怀。
“抱歉。”姜沫下意识道歉,抬头看见一张堪称顶奢的脸。
姜沫对上那双狭长的眼,惊愕地叫了一声:“霍砚庭?”
他不是在霍家吗?怎么出现在这?
男人穿着黑色衬衣,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侧脸漫不经心。
低头睨了两人一眼,松开扶着细腰的手掌,目光掠过姜沫,看向沈知知:“又来找赵时墨?”
姜沫本能的后退一步,腰间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余温,只能刻意忽视掉这点不自在。
沈知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霍砚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砚庭哥哥……你,你怎么在这?”
天啊,霍砚庭在这,岂不是她哥也在这!
要是被她哥抓到她来酒吧找赵时墨,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沈知知怵得慌,下意识往姜沫身后躲:“那什么,我哥也在这儿吗?”
“嗯,你哥跟赵家那个混小子闹了点不愉快,我来接他。”
男人的嗓子像是装了一架管风琴,低沉暗哑,过分的好听。
沈知知有些怵霍砚庭,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赵时墨打电话叫我,时墨他没没事吧?”
“吃里扒外的东西。”
沈知知略微埋怨地说道:“砚庭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的身手,每回不都是时墨吃亏嘛……你还没跟我说赵时墨有没有事呢!”
“放心,也就是腿伤加重了,没什么大事。”霍砚庭点了根烟,像叮嘱晚辈般,嗓音慵懒微沉:“这么晚了就算是赵时墨叫你,也不该出门,尤其是酒吧这种地方,以后少来。”
沈知知不敢忤逆他,乖巧点头:“知道了砚庭哥哥。”
“嗯。”霍砚庭不再说话,臂弯上搭着的外套随手朝肩上一扔,动作自带几分浪荡和野性。
姜沫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倒是真有点哥哥嘱咐妹妹的感觉了。
沈知知不知道霍砚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无暇顾及,见霍砚庭不说话了,急忙想拉着姜沫往酒吧里走。
姜沫刚往前踏了一步,手腕就被抓住。
“你去干什么。”
姜沫两只手都被握住,一时不知道该挣脱哪一个,索性放弃了,抬头看霍砚庭:“陪她一起。”
男人皱了皱眉,“爷爷还在家等我们回去吃饭。”
“来得及。”姜沫言简意赅。
霍砚庭沉声道:“半个小时。”
“好。”
沈知知来回看了看两人,又不敢直接把姜沫拉走,好在霍砚庭松了口,她这才拉着姜沫继续往前。
酒吧的服务员认识她,直接带她上了二楼的包厢。
沈知知礼貌道谢,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赵时墨,嘴角忍不住上扬。
“姜沫,走快点。”
姜沫抿了抿唇,“其实赵时墨他不值得你……”
“到了!”没等姜沫把话说完,沈知知就激动的说道。
她抬手开门,刚欲踏进去,里面有道声音穿过音乐递到了她的耳边。
“沈知知?玩玩而已。”
沈知知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站在原地一时忘了动作。
说笑声还在继续。
“墨哥,真就玩玩?她哥可是沈岑啊,要是被他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赵时墨冷着一张脸,他刚被沈岑揍了一顿,这会心情正不好,既然沈岑这么喜欢找他麻烦,那他就报复在他妹妹身上好了。
“要不是沈知知缠了这么多年,墨哥能给她好脸色吗?墨哥想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沈知知虽然足够漂亮,但实在无趣,花瓶美人摆在家里看着还行,真要用还是算了。”
“那倒也是,不过墨哥,沈知知真的会来吗?这都快四十分钟了。”
坐在中间的赵时墨,端起酒一饮而尽,神态随意:“哪次她没来?”
有人附和大笑:“哈哈,我就没见过比沈知知还要忠诚的狗了,就算她是沈家的人,是沈岑的妹妹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赵哥当狗一样使唤。”
听到狗这个字眼,赵时墨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到底没说什么,轻阖上眼,似在闭目养神。
门外的沈知知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长过,她的身体如坠冰窟,从下到上窜着寒意。
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指尖泛白。
“玩玩而已。”
“哪次她没来。”
“没见过比沈知知还要忠诚的狗。”
所以……
她在赵时墨眼里一直都是一条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自己的一腔欢喜竟然这么不值钱。
沈知知想笑,可鼻尖却酸的厉害。
姜沫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伸手要去开门,却被沈知知拦下:“别……”
姜沫皱眉:“就这么算了?这不像你。”
“我……我从小到大没这么丢脸过,姜沫……算了,算了吧。”沈知知眨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狼狈的转身。
包厢里的赵时墨忽地睁开眼,视线直直地朝门口看了过去,门缝关的很严,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错觉?
赵时墨眉心深拧,掏出手机给沈知知拨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沈知知仿佛没听见一般,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片段。
半个月前,她在娱乐头条上看到赵时墨和新晋小花进出酒店的照片。
一个半月前,她在学校门口看见赵时墨跟在姜瑶后面举止亲密。
两个月前,赵时墨说烦她。
更早之前……
从前的自欺欺人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她觉得为了那点可笑的喜欢一次又一次的为赵时墨开脱的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小丑。
沈知知想哭,却哭不出来,临到吧台时,要了一瓶威士忌直接仰头灌进嗓子里。
辛辣味终于把她的眼泪呛出来,沈知知从来没觉得酒这么苦过。
酒吧音乐声嘈杂,没人注意她这边。
沈知知不要命似的喝,混着眼泪一起,胃一阵阵地翻腾。
她追在赵时墨身后长达十几年,谨小慎微,事事以他为先,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所以她为自己找到一个很好的追随他的理由,就当是为了他的脸好了,反正不是真的喜欢,他是玩玩,她也只是玩玩。
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盛大的自欺欺人。
玩玩而已……
沈知知脚步踉踉跄跄,一颗心说不出是疼痛还是麻木,她摇晃着走出酒吧,身后的姜沫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扶住她,一把将她手里的酒瓶拿了过来:“别喝了。”
沈知知眼泪落下来:“姜沫,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他的,我哥那么多次警告我说赵时墨是个人渣,我都没听,我以为他就是被惯坏了。明明小时候……小时候他经常背着我走路,说我是公主的……”
沈知知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姜沫委实没有想到沈知知竟然会这么伤心,前不久她问沈知知喜欢赵时墨什么,她说喜欢他的脸,还说现在不喜欢了。
看来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姜沫叹了声气。
一辆黑色的越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沈知知径直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姜沫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她哭的断断续续:“师……师傅,去御澜庭……18号。”
“……”
没得到回应,沈知知紧绷着的神经猛地断开:“去御澜庭,你听不见吗!”
空气凝滞几秒。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长本事了啊,沈知知。”
沈知知顿时如梦初醒,这声音……
除了他哥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