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海蓝一听这话,素来淡然无畏的小脸忽然转为凝重肃穆。
发型首席已然走到她们身边。
王珊正在与他交谈,千叮咛万嘱咐,“首席,请设计一款发型,要适合我们家小姐的,更要尽善尽美。”
“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让小姐满意。”首席笑着应允,朝着一旁的美容师吩咐,“带这位小姐去洗头。”
美容师比了个手势,“小姐,这边请。”
蔚海蓝却仿若没有听见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众人有些纳闷,她怎么没反应呢。
“小姐?”美容师又是呼喊,她依旧是没有动。
“蔚小姐,您先去洗头。”王珊轻轻说道,诧异于她的异样。
蔚海蓝清冷的丽容扫过身前狐疑回望着自己的几人,她高傲的不可亲近,就连那眼神,都有种逼人的凌厉,她终于开口,却是那样肯定,那样冷硬地拒绝,不容人再反驳,“我不需要换发型,我不剪发。”
“蔚小姐……”
“我不需要!”
众人只以为是大小姐闹闹小脾气,于是没辙了,又是安抚,又是劝慰,只想她快快消气。可偏偏她固执到底,硬是坐在那里缄默不语,任凭一群人好说歹说,无论如何都是无用。
折腾了近一个小时,首席叹息道,“要不还是改天吧。”
王珊是奉命来的,她哪里能做主,只好一个电话拨去汇报情况。
“什么?雷先生要过来?”听到电话那头另一助理的通传,王珊不禁愕然。
今天上午可是还有一场官司要打呢!
再瞧瞧时间,他应该在去法院的路上了。
只是,原本确实该去法院的雷绍衡却在十余分钟后出现在这家美容院。
玻璃门左右推开,他雷厉风行地走了进来。所穿的黑色西服比起往常更要正式,衬衣洁白,墨蓝色领带,却也佩服这么热的天,他能穿的这么严实,还让人丝毫没有那种炎热捂实的气闷感觉。
“雷先生。”王珊前去接应。
“人呢。”他语气平平地问道。
王珊指了个方向,“在那里。”
雷绍衡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抹纤细身影坐在窗边的位置。
落地窗明亮,她长发掩着半张侧脸,小手覆着玻璃窗,低头俯瞰来往的路人,长睫下的双眸空洞,她像是一只被囚的小鸟。这理应是孤单只影的寂寥画面,可怎么会那样桀骜不驯。莫名的,怒气就这样横生出来。
身后响起脚步声,玻璃折射出他高大的身影,蔚海蓝并没有回头。
雷绍衡没有冲她说话,微笑说道,“她就是爱闹脾气,你们只当什么事也没有。”
蔚海蓝徐徐扭头,清澈的大眼对上了他,“我不剪。”
……
“这……”听见她再次抗拒的话语,首席颇是为难,着实不敢上前。
“尽管去剪,她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雷绍衡语重心长地叹息,这口吻足以让人感慨。
蔚海蓝再次喝出声来,依旧是那三个字,“我不剪!”
雷绍衡的视线投射向她,穿过空气,笔直地落在她的脸上。素来她都是没有表情,无谓的情绪,柔顺的,乖巧的,听话的,一尊没有生气的玩偶娃娃。而此刻那双漂亮无神不会映入任何事物的黑色眼眸,竟然簇起了火焰,使得她变得那样明艳照人。
他突然想到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并没有赴和平广场之约,她的眼底也是这样的火焰,眨眼即逝。
雷绍衡慢慢走到她面前,大手扶着椅背将椅子翻转。
他轻松弯腰,而她已然正面面向了他。碎发错落于额间,遮挡了他的黑眸,隐约间可以触及深处,微笑下凝着寒冻冰点,一说话却又那样温柔,仿佛不是他的声音,可他的薄唇却在一张一合,“天这么热,头发剪了会舒服一些。不要闹脾气,让别人为难多不好,你瞧瞧这么多人都等着伺候你一个人,你好好听话。”
“我不剪。”蔚海蓝的固执从一开始就那样坚决,如同泰山压顶无法移动。
雷绍衡伸手抚过她的秀发,温温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剪!”她吐字清晰,彻底和他犟上。
可他偏就是那个愚公,移不动索性就挖走。
雷绍衡不怒反笑,大手随即揉了揉她的秀发,不带一丝留恋地收回,背过身喝道,“给我剪!”
蔚海蓝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起包闷头就要跑。可她还没跑几步,就被人抓住按回原位。
她惶惶回头,反被他冷酷邪佞的俊颜所怔,咬紧牙关竟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他冷声大喝,“剪刀拿来!”
立马有人战战兢兢递来,他飞快夺过,揪起她的长发眼也不眨一刀剪下。
咔嚓一声,好像听到什么声音碎掉。
蔚海蓝没有了反应,脑袋一轻,一团乌丝坠落在地面。她的耳边盘旋起无数声音,一时分不清。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雷绍衡笑着说道。
“雷先生慢走。”王珊道。
美容师刚要上前,却是惊呼道,“怎么哭了呢!”
众人颇感惊讶,纷纷瞧向她。
雷绍衡本已经走至楼梯口,蓦地回头。
蔚海蓝攥紧了挎包提手,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惟有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淙淙流淌而下,就连这泪水,也像是不属于她。
他折回到她跟前,突然弯腰屈膝,平视向她。就这般瞧了好久,寂静无声地捧过她的小脸,轻轻吻向她的脸庞,柔软的肌肤,咸涩的液体,第一次的亲吻和哭泣中,他低哑着沉声说,“好孩子是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