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的很顺利,雷绍衡从魏森的口中得知。
蔚海蓝在医院里躺了两周,一般按照正常的休息,两周就没事了。手术过后,蔚海蓝好像更瘦了,魏森的治疗很有效果,她开始进食,冠心病也控制住,没有发作,至少没有再吐血。她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雷绍衡知道她会越来越好,过不了多久,真的就会像从前一样。
除了不再记得他。
所有都会很好。
魏森看着蔚海蓝恢复不错,就请示可以出院静养并且进行催眠治疗。
雷绍衡默然点了头。
出院那天,雷绍衡联系了风景辛。
风景辛接到电话,就赶去医院接回蔚海蓝。
自从瞧见雷绍衡发疯后,风景辛忍耐着没有再去见她。他那样的男人,无助无措地抱着她,说她就是他的命时,他感受到强烈的冲击。所以当他在电话里让他去接蔚海蓝时,他知道他下了决心做了选择,一个他本来不会去做的选择。
风景辛不知道那是怎么的决心,在见到雷绍衡后才发现他很平静。
平静到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风景辛就看着雷绍衡替蔚海蓝穿好衣服,一举一动都格外然后抱她坐上轮椅,他亲自将她交到他手上,将那把轮椅推到他面前,可是手还没有松开,他望着他淡淡地说道,“以后她就交给你了。”
风景辛默然接过轮椅的扶手,将蔚海蓝从他的手中接到这边。
雷绍衡的手一松,她就去了他那里。
“接下去的治疗方面,我希望由魏森负责。”
“行。”
“有什么情况,请告诉我。”
“可以。”
“那也没事了。”
“恩。”
两人这么说了几句,风景辛就要带蔚海蓝走。
就要出病房,雷绍衡却喊住他,“等等。”
回头一瞧,只见雷绍衡手里拿着一副手套。他奔过来,到了蔚海蓝面前,给她好好戴上,“我给忘记了,你怕冻。”
雷绍衡都没有抬头望她,说着迟了动作,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只是说道,“走吧。”
风景辛就这么带走了蔚海蓝。
没有人注意到,蔚海蓝垂眸的眼中深邃暗涌。
雷绍衡立在回廊里很久,久到再也不能看见那道身影,他依旧没有动。
还是王珊唤了一声,他才有所动作。
雷绍衡回到瑜园,聂彤正和廷雨在大厅里看卡通书。
瞧见雷绍衡,聂彤跳下沙发奔了过去。小家伙探头望向后边,没有瞧见另一个人,立马问道,“雷叔叔,海蓝姐姐呢?”
雷绍衡自她面前半蹲,微笑说道,“她要去别的地方治病。”
“噢,那我可不可以去看她?”
“暂时不可以。”
“那什么时候可以?”
“不知道呢。”
“那雷叔叔也不能去看她吗?”
“恩。”
“那海蓝姐姐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
雷绍衡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
“以后都不见面吗?”
“恩。”
聂彤瞧着雷绍衡微笑的俊颜,莫名就感到很难过很酸,他倒是没有眼泪,反是自己双眼汪洋了。
廷雨坐在那里,双眼很是黯然。
“雷叔叔没有海蓝姐姐,不会寂寞吗?”聂彤又问。
“叔叔已经长大了。”
“可是……”聂彤已经哽咽了,“可是海蓝姐姐说过,如果没有了雷叔叔,她会寂寞的。”
雷绍衡一怔,笑着笑着终是忍不住,眼里婆娑起来。
多年前说了谎,掩饰一开始的真,从此以后只能假装。
不寂寞的。不会寂寞。
……
近日春城又有新的新闻。
新闻关于城北的杨家。
据悉是杨慕清涉嫌替贩.毒的黑.帮洗黑钱,人证物证都在,证据确凿逃也逃不了,于是杨慕清就坐牢入了狱。
杨慕清这一判,就被判了十年。
当然这只是台面上的。
还有许多是寻常百姓不知道的事。
其实依他所涉及的金钱数目,依照正常程序,判个二十年是不成问题的。这段日子里正在严扫,如果再厉害些,判个终身监禁,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杨家好歹也是富贵人家霸主一方的,所以上边一疏通,依着规矩办事,这刑期也就折了对半。
幕后实际情况是杨丰为了保杨慕清,不单单把杨慕清所沾染的那笔钱如数上缴,还罚了一大笔款子。原先若只是缴黑钱,那还不至于让杨家动摇倒台,最多就是中空了。但是再加上那笔罚款,两笔一起就足以让杨家彻底崩盘。杨丰在不得已的情形下,空手让出了董事之位,将所有的股权全都卖给了下家。
下家知道杨家气数已尽,自然是将价往最低的压,杨丰眼瞧着蚀本却还是卖了。
鸿丰建筑不再是杨家的天下,杨丰还依旧卖着手中的不动产。
人心就是豺狼,在你风光的时候,总有无数人围绕着你。
但是当你有一天倒了,那些人也就拍拍屁股两袖清风,哪会管你死活,不落井下石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杨丰是在饱受挫折坐尽冷板凳后,才筹集了那笔天价巨款。
杨丰用这笔钱换了杨慕清今后的生存机会。
不至于在监狱里度过一生,更不至于出狱时年过半百。
杨慕清被判刑后,就被送去了春城郊外的监狱服刑。
杨丰也从杨家城北的大宅子搬了出来,不再有佣人不再有司机,就连车也没有了。杨丰住进了乡下陈旧的两层小楼里。那还是杨丰未曾发迹时,杨家上一辈的主屋。老房子简陋,下雨天漏水,几十年不曾整修,有着霉菌味,一闻就很冲鼻。但是有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杨丰这会儿还是负债的。
媒体是好事的,杨慕清判刑后的那一周,有关杨丰的落魄报道横飞。
采访不到杨慕清,那就只好抓点别的补充补充,也为了弥补老百姓的好奇心。
这一日雷绍衡刚刚睡醒。
雷绍衡慢慢悠悠地从床上半躺起身,他下了地来到落地窗前,就将窗户打开。一阵寒风刺骨吹来,夹杂着霜气,冻得人立刻红了脸。他却这么站着,也不躲开。仅穿了单薄的睡衣,立在寒风料峭的风里头。直到一整张脸都被冻透了,依旧是没有挪动半步。
今年的冬天,春城冷的怪异。
从来也没有过这么寒冷的冬天。
这种冷,仿佛要把骨子里的暖意全都逼退,寒气就从四面八方渗进来。
雷绍衡有好几天没有睡了,眼睛通红通红,全是血丝。
不是不想睡,只是一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挺空的,好像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什么事情都结束了,全都有所了解。这样的一天,他曾经凭空想过千百次,瞧瞧那些人,这不都已经一个个败了,这就是他们的代价,这就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
可是,怎么会那么空。
空落落的。
好像什么没了,却分明什么都在,这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园子还是园子,人还是那个人。
雷绍衡觉得忽然没了目标。
盛世已倒,蓝天已败,繁华一场,三十年人生,到了今时今日,就是一个玩笑而已。
而那个人呢,那个人早就不在了身边。
但是,她又好像哪里都在的。
好像谁在喊他一样。
小衡。
雷绍衡迟疑着有了动作,猛地回过头去,眼前刹那之间全是她的影子,散得到处都是,她晃来晃去,还是纤瘦的,冷冷清清的,像是一支清莲出水。可他瞧不清她的样子,她的容颜,好似在记忆里模糊起来,揉成一团。他试图睁大眼睛,却是枉然。他伸出手想要去碰触,轻触到一团空气,一片空无,手就僵在半空里边,仍是不肯垂下。
他轻笑一声,明白她终是不会在这里的。
他还在做梦吧。
雷绍衡换了衣服去了餐厅。
但被佣人告知廷少爷不见了。
雷绍衡忽然一惊,又是询问他之前做了什么。
佣人就说廷少爷方才在这里看报纸。
雷绍衡拿过报纸一瞧,大版面赫然地映着杨丰的画面。
雷绍衡来不及停留,立刻取了车开出园子。
在寒风里边车子不停穿梭开着,他一连过了几个红绿灯,没命一样地将车子玩成了飙车。出了城区,就往那乡郊一路的开。从大道拐进大路,又从大路进了小路。车里的导航仪显示方位,他还抓着几个路人询问,才由那条小路进了去。小路很窄,一辆车开在里边,只留了一点空隙,够自行车来往。
等到最里边时,车子已经过不去了。
雷绍衡将车往一边停下,自己就急忙忙奔了过去。
顺着那牌子,一幢幢寻找过去。
这里的屋子都很旧,年轻人早就搬去城区了,多半住在这里的都是老人。
若是来养老的,倒还是个不错的地方。
雷绍衡依稀寻找过去,终于瞧见了那两层小楼,墙都残缺了,仿佛风雨一来就要倒塌。雷绍衡走近一瞧,门竟然没有锁,就这么半掩着,他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他好像心里一怵,眉眼却无惧意,为了接下去的那一幕做了全部准备。
但是在门打开的刹那,他看见的是杨丰醉倒在地上。
杨丰喝了许多酒,满身的酒起。他虽然已近迟暮之年,但原也是焕发的男人,可是家变后他也不免打击,终日里沉浸于酒水之中,想要忘却一切。这滚落在地上,零零散散的酒瓶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的脸上满是青白的胡渣,委靡的样子,像是临死只人苟延残喘着。
杨丰喝了一个上午,睡了一会儿醒来,他倒地上不起,可脑子里清楚了些。
听到开门声,杨丰恍惚地抬头望去。
他看见门口伫立了一道高大威武的影子,好像要将阳光全都给遮掩了。
杨丰定睛地瞧了一瞧,终于认出他是谁来,他哆嗦着唇,有些不敢相信,又是憎恨,又是厌恶,还夹杂了一些不明所以的惶惶不宁,他指着雷绍衡,哑着声断断续续道,“你,你真是能耐,现在是满意了,也报完仇了,你这小子真是狠!”
“比不上你。”雷绍衡冷冷道。
杨丰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往四周一瞄,墙角落里有生锈的榔头,他踉跄着奔过去,抓起那榔头就往他冲了过去,有着同归于尽的壮烈姿势,“你这是要来报仇的是吧!那我也不想活了!我现在也就杀了你!”
面对着冲过来的杨丰,雷绍衡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榔头,另一手将他一推。
杨丰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就被他推倒在地。
杨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莫树永!你这个窝囊废,你这个窝囊废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儿子!”杨丰一边笑,一边喊了出来。他喊完就恨恨望向雷绍衡,眼里是算计是深意,“雷绍衡!你不想杀我吗?你不想替你那死去的妈报仇吗?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你动手啊!你来啊!”
雷绍衡握着榔头,一言不发。可是他渐渐抿紧的唇,可突起的手筋都在压抑他快要爆发的情绪。
杨丰却还在说着刺激他的话语,“没错,你妈就是被我给上了!谁让她求我!这是她自找的!她来求我,就该知道会被我上!她不只被我上,还被好几个男人轮着一起上!这是她自己找来的!我给了她一大笔钱,她却不要,说只要那个窝囊废平安!真是太可笑了!而那个窝囊废,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竟然接受不了她!说她给莫家丢了脸!哈哈!”
杨丰又是大笑,那笑里竟有一丝不可淡去的悔恨,“莫树永嫌她丢脸,就在监狱里边自杀了!她就觉得丢脸,她也去死了!可她就算是死了,莫树永也不会认她!谁让她不清白!”
“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谁害死她的?就是你那个窝囊废的爸!”杨丰睁着血红的眼睛,“来啊!雷绍衡!这不是要替你妈报仇吗?还不快点动手?来啊!还在等什么等?”
杨丰一声声地喝着,雷绍衡握紧手里的榔头。
他立在那里半晌时间,朝他慢慢走了过去。
杨丰见他目露凶狠之色,笑着闭上眼睛承受那一击,但是却迟迟没有等到。
哐啷,耳边一声巨响。
杨丰又睁开眼,只见雷绍衡将那榔头砸在地上,落于他身边。杨丰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雷绍衡只是微笑着,他的笑让杨丰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你要活着,因为你是一个罪人!我要你每天每夜都想到自己有罪!因为是你,所以才让你的儿女背负罪孽!杨慕清会不会死在监狱里?”
雷绍衡这最后一句让杨丰惊恐,他死死拉住他的裤管,“你不能动他!你不能!”
“那你就好好活着吧!我就是喜欢看着你像条狗一样活着!”雷绍衡一脚甩开他,大步地走了出去。
“雷绍衡!啊!雷绍衡!”杨丰大喊。
雷绍衡决然而去,嘴角的笑渐渐淡了下去。他一路走回去,走到那辆车边。
雷绍衡又接到园子里打来的电话,说是廷少爷找见了,就在后院里睡着了但是没发现。
雷绍衡松了口气。
……
而过了一日,雷绍衡亲临杨丰住所的报道又传便了春城。也不知是哪家杂志社的记者,竟然这么巧拍到了那一幕。当天那家杂志大卖,杨丰与雷绍衡之间的纠葛又被描绘得愈发激烈,却是不得要领。那些是是非非,旁人却是热切地揣测着,当事人却不为所动。
唐婉也有看见报道,她正要去监狱看望。
唐婉自从找到唐志奇后,就劝说唐志奇改过自新和警方合作。唐志奇在见到了姐姐后,真的弃暗投明了。他将所有的事实都供了出来,窝里一倒,小头目也扛不住了。结果却是连锁反应,像是一个雪球越滚越大。最让唐婉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牵扯到杨慕清。
而这是之后才知道的事情了。
起先唐婉一直留在泰城,唐婉知道杨慕清用了许多关系,才保住了唐志奇。不然的话,唐志奇一定没有活路。唐婉虽不晓得其中的奥妙,可当时没有怎么多想。警方这边,唐志奇因为揭发犯罪行为,提供了重要线索,而获得重大立功。杨慕清又花了许多钱,唐志奇只被判了三年。
可是当唐婉回到春城,却才知道杨慕清也入.狱了。
之后的事情全兜转在案子里,唐婉来不及所作其他设想。直到杨慕清被判十年,她才晓得一切。
唐婉来到监狱,若非是亲人或是监护人,那是不允许探视的。她将自己最后剩下的钱去打了张证明,证明上写着唐婉和杨慕清的关系——未婚夫妻。唐婉凭着这张证明,终于见到了杨慕清。
隔了玻璃,唐婉拿起话筒望着杨慕清。
杨慕清穿着狱服,头发剪成了平头,嘴角还有伤。整个人没有了往昔的气魄,但是那份英锐还是没有散去。唐婉瞧着他,指了指话筒,示意让他接。杨慕清磨蹭着动作,隔了好久才拿起放到耳边。
不等唐婉开口,杨慕清自顾自说道,“以后你别来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不需要你来看我,懂?”
唐婉这么望着他,眼里聚集起泪光了。
杨慕清见她满眼泪水,心里莫名烦躁起来,他手一紧,又是说道,“我见了你很烦。”
唐婉低下头,使劲地将眼泪眨回眼眶里去,又怕一开口会哭,她憋了好半天才闷声说道,“天气冷了,我给你送了些衣服,你多穿点,不要冻着了。你爸爸那边,我每个月都会去看的,你别担心。”
杨慕清却是说道,“你不用去,他见到你更烦。”
唐婉沉默,而后又道,“那我不去了。”
杨慕清望了她一眼,“行,你快点走吧,真是烦死了。”
就要拉开话筒,唐婉却喊,“慕清。”
杨慕清的手顿时一窒,可是他没有停留,固执地将话筒挂回,起身就走。他没有去看,也不想看,那个女人是否泪流满面。因为那一声呼喊,就听出她哽咽了声音。在那些年里,他让她哭过多少回,他们之间是怎样的一场纠缠,如今世事境迁了总该有一个了结。他曾想过那么一天,他终是一无所有,和她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那么他是否会放下那些身份权利资格。如今真是成真,他却不再去奢想了。
那是十年。
他怎能开口,让她等待十年。
更何况,她或许根本就不愿意。
十年后的他和她,也许早就老了,两鬓白霜。
杨慕清终是走了进去,挺直脊背没有回头。而身后的注目,那么灼热。杨慕清忽然想,这十年总算是到了尽头。
够了,一切都够了。
唐婉还紧紧地握着话筒,瞧着杨慕清的身影消失,她才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外边的空气很冷,唐婉拢了拢衣服。
下一次见面,还要下个月。
唐婉在看望过杨慕清后,还是去见了杨丰,杨丰一见到她,就让她马上滚,骂骂咧咧地训斥,说是杨慕清有今天全是她害的。唐婉什么也不说,放下满手的东西就走。她订了火车票,两个小时后的车次,前往泰城。唐志奇还在那边,看来她以后的日子里必须两头奔跑了。
临走之前,唐婉想要去见雷绍衡一面,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去。
唐婉收回手机,在两个小时后上了列车。
她终于自由。
可是心却被束缚住了。
这一次的旅途要走十年之久。
又过几日,天气预报里说近日有强冷空气袭来,走在路上的人们不由得哆嗦了下。
瑜园里边雷绍衡醒得很早。
他带着廷雨开着车出门。
车子一路到了海边,那一片海域,海水阴冷。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等走到一处海浪口,雷绍衡脚步一停,廷雨也脚步一停。
蓝色的海水涌起滚滚浪花,浪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溅起了高高的洁白晶莹的浪花。退潮时便轻轻地抚摩着细软的沙滩,恋恋不舍地退回。一次又一次永远不息地抚摩着,在沙滩下划出一条条的银色的锦带,像是给浩荡的大海镶上了闪闪发光的银框,让大海变得更加迷人美丽。远远望去,天和海像是连在了一起,没有边际,略显腥咸潮湿的空气,却使人心旷神怡。
两人望着平静的海面,一如当年,有谁带着他们来到这里一般。这海水还是像当年,这人好像也还是当年的人。只听见海浪的拍打声,冷风割在脸上一刀一刀的,撕裂一般的疼痛。眼前仿佛浮现当年,那一捧一捧的骨灰,全都洒向了海里。
两人在这海边如祭奠似地站了一个小时左右。
雷绍衡开口道,“回去吧。”
廷雨乖巧地点了点头。
从海边折回瑜园,却见聂彤到来。
自从蔚海蓝走了以后,雷绍衡拒绝见任何人,连同秦臻和聂文诚两兄弟在内,都不准出入园子。这拒绝的人里边,除了聂彤之外。聂彤是由罗思予送来的,只是罗思予没有进来,就由看园人接入,罗思予这就走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雷绍衡,在这纷争过后,没有人敢再去开口。
聂彤拉着廷雨两人在一边玩,也不闹腾。
玩了一个下午,聂彤看见书房的墙上刻着量身高的刻度,便将身体贴了过去。她让廷雨帮她看看,廷雨就走过去,报了个身高尺寸。聂彤拍起手来,很高兴地说自己长高了。聂彤又让廷雨也量量身高,可是廷雨不乐意,还发了好大的脾气。聂彤被他一吼,铮铮愣在那里。廷雨见她恍了神,沉默着站到刻度墙前。
聂彤这才重新展现笑容,踮起脚尖去数,“廷雨,你有一百五十哦。”
廷雨听见这个数字,眼睛一亮,“什么?多少?”
“一百五十。”
“多少?”
“……一百五十。”
“真的?”廷雨好像不敢相信,诧异地反复问道。
……
“我看过了,你瞧,真的是一百五十。”聂彤被他问了多次后,困惑地看向他。
廷雨却很高兴,这高兴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他一下抱起聂彤,抱着她在原地打转。
聂彤尖叫起来了,廷雨欢喜地道,“我长高了!彤彤!我长高了!”
聂彤也不怕会头晕,就让他这么抱着打转。
廷雨又赶忙将她放下来,而后狂奔出去,任是聂彤怎么喊也没有停步。他一路奔到了蔷薇苑,瞧见雷绍衡一个人坐在庭院的那把藤椅上晒着太阳。他不喊他,只是一直跑一直跑。雷绍衡听到动静也不睁开眼,廷雨冲过去,抓住他的手,“我长高了,我以前只有一百四十,现在我有一百五十了,我长高了!”
雷绍衡豁然间睁眸,“真的?”
“真的。我真的长高了。”廷雨笑得灿烂无比。
雷绍衡一下就抱住他,那少见的笑容还在眼前盘踞,他喃喃说,“太好了,长高了,太好了。”
廷雨拥抱住他,感受到这寒天里的一丝温暖。
“雷叔叔,廷雨。”聂彤也追着跑了过来。
廷雨松开手,奔到聂彤面前道,“彤彤,或许我们可以一起上学。”
“可以吗?”
“可以。”
两个孩子开心的讨论起来,雷绍衡瞧着瞧着,嘴角的笑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