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这《大秦日报》怎么一回事,怎么不经老夫同意,就私自发布这些消息!?”
甘泉宫内,李斯看着今日最新出来的报纸,怒火中烧。
本来,扶苏奉诏自裁,蒙恬死罪下狱的事,他是想等到国丧结束之后,才公之于众的。
没想到,《大秦日报》竟提前公布了。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且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却听赵高沉声道:“李廷尉,事已至此,当尽早发丧,拥立太子登基!”
“老夫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来教老夫做事!”
李斯正在气头上,听到赵高的意见,一点也不给他好脸色。
但是,赵高却满不在乎,依旧据理力争道:
“在下也是为李廷尉着想,太子登基称帝,李廷尉晋升国相,更容易掌控大局!”
“至于《大秦日报》,想必不用在下提醒,国相也知道该怎么做!”
“哼!”
李斯冷哼一声,板着脸道:“老夫现在还不是国相,赵府令慎言!”
“不,自太子登基那日开始,李公便是大秦唯一的国相!”
“这.....”
李斯面露迟疑之色,紧张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
赵高有些不高兴了:“李公如此失态,焉能领导大秦新政?”
“哎!”
李斯叹息一声,摇头道:“只是心下不安,可否,许我告知先帝....”
“李公此举倒也得当,您请便!”
早就看穿了李斯虚伪的赵高,并没有急于逼迫李斯,而是顺着他的性子,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果然,李斯听到赵高的认可,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而咸阳的百姓,却是另一种心情。
他们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他们惊骇莫名,感喟不及。
他们无不评说,茫然无错。
始皇帝何其伟健,怎么不到五十岁就懵了?
始皇帝何其伟略,怎么会留下那些匪夷所思的遗命?
大将军蒙恬功勋卓著,竟然会自甘下狱?
长公子扶苏宽仁好礼,竟然会莫名其妙的死了?
胡亥不过平庸之人,连赵昊一根手指头都不如,骤然当上了大秦太子?
这大秦究竟是怎么了?
广袤的九洲,还等着大秦去开拓,以郡县制第一次将诸侯分割的中原大地连成一个有机整体的大秦帝国,第一次出现了弥天漫地的前途迷惘。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一位从少年时期就为这个帝国奉献自己的老卒仰天痛哭。
咸阳内外,无不哀嚎一片。
虽然没有一个人敢确定这些消息的来源,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空穴来风。
很快,咸阳报摊就被茫然无措的老秦人包围了,一个个争相呐喊着要购买一份报纸。
而发出这一连番消息的,正是萧何。
此时,萧何独自坐在《大秦日报》的总部阁楼,静静看着忙碌的日报工作者,默然不语。
他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大秦日报》的总部,就会被赵高和李斯掌控。
因为他们绝不可能放任这一重要的部门,掌控在赵昊手中。
所以,他在发放这一份报纸的同时,已经开始刊印下一份报纸了。
而下一份报纸的内容,才是整个计划的核心。
就在这时,曹参从楼下走了过来,叹息道:“咱们发出的那些消息,只怕会让老秦人的眼泪,浸透关中的每一寸土地。”“这是迟早的事,我们也无可奈何。”
“那.....我们真的不用管公子么?”
“公子既然将计划交给了你,你就按你的计划执行吧,公子那边,相信他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萧何低声道:“不过,清氏商行那边,最近应该会传来大动作。”
“我来找你,就是因为此事!”
曹参笑道:“刚才清氏商行的行长巴宓,派人来联系你,说她愿意奉献一切,请公子帮助她!”
“哦?”
萧何眼睛一亮,忽又觉得有些奇怪:“是什么让巴宓下定决心的?”
“最近这段时间,白鲤与清氏老五走得比较近,还有那个赵池,据说是赵高在咸阳的心腹,看来,应该是赵高出手了。”
“那嬴成蟜?”
“根据我的调查,白家背后之人,正是嬴成蟜!”
曹参道:“虽然嬴成蟜始终没有在咸阳露面,但白鲤却经常来往甘泉山大营与咸阳。”
“你的意思是,嬴成蟜在嬴子阳营中?”
“很有可能!”
萧何沉默了一下,又道:“那嬴成蟜操控白氏商行与清氏商行的目的是什么?”
“白氏商行目前的资产,虽然不能与清氏商行相比,但也根本不缺钱,唯一可能的就是,嬴成蟜准备对公子下手!”
“为何会这么推断?”
“公子与清氏商行的关系,众所周知。如果清氏商行出现问题,公子很难袖手旁观。
所以,只要公子出面解决清氏商行的问题,他就有办法拉公子下水。而公子目前正在将功赎罪......”
“可是,他对付公子的伎俩,我们都能看出来,公子不可能看出来,那么,他为何还会这样做?”
“这.....”
曹参语塞。
因为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关键。
眼看曹参陷入沉默,萧何突然想起一个人,道:“要不,我们去见见张少府?”
“张少府不是辞官归隐了吗?他还在咸阳?”曹参有些疑惑的道。
“这样的人才,公子怎么可能让他归隐....”
萧何笑了笑,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摆手道:“走吧!”
很快,他们二人就离开了《大秦日报》的总部。
........
另一边,清氏商行。
巴宓刚派人去通知萧何,其余巴清氏丈夫族人就来了。
见到这一幕,巴宓不慌不忙的将他们迎了进来。
却听巴清氏大伯道:“巴宓,我们今日找你,是有要事跟你相商!”
“大伯父,请说。”
招呼众人坐下之后,巴宓表情淡淡的抬手示意。
巴清氏大伯看了众人一眼,又道:“巴宓,清氏商行这些年的发展,离不开咱们这些族人,就算巴清氏在咸阳,也不会将咱们这些族人排挤在外!”
“大伯父说的哪里话,娘和我从未忘记你们的功劳,又怎会排挤你们~!”
“呵呵。”
巴清氏大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道:“巴清氏离开咸阳的这段时间,清氏商行一直由你掌控,伯父们也没什么意见。”
“可是。”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你掌控清氏商行的这段时间,清氏商行的产业虽然越来越大,但库房里的钱,却始终入不敷出,伯父们很疑惑啊!”
“伯父们有什么不解的,我可以马上让账房核对账目,保证伯父们明明白白....”
“核对账目的事,就不用麻烦了....”
巴清氏大伯摆手打断了巴宓,笑道:“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伯父们看着你长大,总不可能不为你的未来考虑....”
说完这话,环顾了一圈众人,又自顾自地道:“我和你的几位伯父商量过了,如果有合适的人,你便嫁了也好;
当然,我们并非无情之人;
清氏商行自然有你的一份,并且你嫁出去之后,可以带走!”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考虑远在巴蜀的巴清氏还没有死,而且给赵高的三成,让他非常不甘心。
就算这部分资产落入了巴宓手中,那也是肉烂在了锅里。
而且,他还可以用这部分资产试探巴宓的决心。
如果巴宓能看清形势,见好就收,那说不定不用赵高心腹出面,他们就能完美解决此事。
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巴宓的定力。
只见巴宓目光清冷的扫过在坐的众人,那表情,仿佛看穿了一切。
而被巴宓目光扫过的众人,则露出说不出来的复杂神色。
“大伯父。”
巴宓淡淡开口道:“从十多年前,巴宓被母亲收养那天开始,巴宓就在心里发誓,此生都奉献给母亲,绝不嫁人!”
“大伯父,和诸位伯父的好意,巴宓心领了,但巴宓不会嫁人,还望诸位伯父体谅!”
此话一出,瞬间将巴清氏大伯的话堵死。
却听巴清氏大伯叹息一声:“哎,你这又是何必呢....”
话音落下,早已按耐不住的清氏老三,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斥道:“你不过是巴清氏收养的小杂种,真把自己当巴清氏女儿了?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那个公子昊早就眉来眼去了!怎么,有了公子昊当靠山,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不错!依照大秦律例,妇人一旦出嫁,家中资产不许带走一分一毫。我们看在巴清氏的面子上,让你带走一部分资产,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想独吞我清氏商行的资产,供养那个公子昊,简直痴人说梦!”
又一名清氏族人站了出来。
还没等巴宓开口,清氏老三便接口道:“刚才我们见你派人出去,想必是去求救那公子昊吧?依照大秦律例,未出嫁的妇人,私自联系外人,当依私通罪论处,就凭这条,你就别想公子昊能帮你!”
“呵呵....”
巴宓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没有接口。
众人恼羞成怒,纷纷怒骂。
“小杂种,今天你若老老实实的交出清氏商行的大权,我们便放过你。否则,咱们将此事告到官府,让公子昊跟你一起倒霉!”
“对啊,我们并非无情之人,肯定会给你一部分资产,可你若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们这些当伯父的无情了.....”
眼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威胁,巴宓依旧不为所动。
本欲当和事佬的巴清氏大伯,此时也苦口婆心地道:“小宓,若非迫不得已,我们也不想跟你闹成这样。虽然你是巴清氏收养的孩子,巴清氏也将你视若己出。这些年,伯父们也将你当成了一家人。所以,你也不想我们一家人反目成仇吧?”
他们一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若不是巴宓心知这些人的本来面目,她还真的会相信什么一家人。
只见巴宓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大伯父,阿父当年死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吧?”
“嗯?”
众人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巴清氏眉头大皱,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当年,我阿父遭遇意外,清氏产业濒临倒闭,且外敌环伺,你们不顾家族利益,一个个急匆匆地跑到阿父灵前,逼娘交出大权,若不是娘有些手段,清氏商行能有今天的辉煌?”
说着,巴宓环顾众人,冷冷一笑:“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一家人,真的是一家人吗?”
“放肆!”
巴清氏大伯脸色一变,怒拍桌案。
巴宓浑然不惧,直视着对方,戏谑道:“大伯父,你儿子这些年在外面豪赌,欠下的赌债,还等着你刮分清氏商行的产业去还债呢,我说是吧?”
“你!”
巴清氏大伯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老鼠,面色涨红,伸手指着巴宓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呵呵!”
巴宓不屑一笑,随即又将目光落在清氏老三身上;“三伯父这些年流连秦楼楚馆,养了不少可怜的小娘子,她们是否还等着你刮分清氏商行的产业去赎她们呀?”
“小杂种!你休得放肆!信不信我马上让人乱棍打死你!”
被戳中心事的清氏老三,暴跳如雷,指着巴宓就是一顿狂喷。
然而,巴宓根本不想理他,又看向刚才那名跳出来的清氏族人道:“六伯父喜欢舞刀弄枪,年初的时候,意外砍死了一名陪练武师,因此被人要挟了一万金,不然人家就报官,可有此事?”
“你,你你你....”
那名被巴宓称作‘六伯父’的清氏族人,吓得连连后退:“你竟敢调查我们?”
“调查?”
巴宓冷笑一声,摇头道:“这诺大的清氏商行,早就在公子昊的掌控之中了,你们以为清氏商行在我手中,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不可能!你绝不是傀儡!休要骗我们!”
那名身材矮小的清氏族人,满脸不可置信的吼道。
巴宓淡淡看了他一眼,笑道;“二伯父,你买通我身边的人,给我下毒的事,你以为我不清楚?”
“够了!”
眼见巴宓将他们的丑事抖了个底朝天,巴清氏大伯再也不能淡定了,只见他怒喝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道;
“巴宓!老夫不管你说的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今日必须要有个了断!”
“呵!”
巴宓呵了一声,平静道;“大伯父要如何了断?”
“交出清氏商行的大权!否则今天绝不善了!”
巴清氏大伯眯着眼睛说了一句。
外面轰然涌入一批手持棍棒的壮汉。
一个个面目狰狞,横肉直颤,看得巴宓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图穷匕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