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溜~
“舒坦。”
张朴放下酒杯,满足地舒了口气。
“老爷。”小妾王慧琴给他满上,道:“自从独石堡失陷,京师人心惶惶,老爷却一反常态,越来越开心,这是什么道理?”
人心惶惶不至于,操心或忧心倒是真的。
口水侠们各种推演战局,都是官军收不了独石堡,有理有据,搞得大家都担心京军吃败仗。
张朴举起酒杯轻轻晃着,问道:“你家老爷我,以前是什么任命?”
“宣大总督啊。”
“现在呢?”
“待职闲住。”
“你说我要是还在职,又当如何?”
“啊?”王慧琴反应过来,道:“果真是塞翁失马,倒是免了这番劫难。”
张朴搂住王慧琴吧唧一口,哈哈大笑道:“若是我任上出了这么大纰漏,肯定已经下了诏狱,那能如这般自在啊。”
说着,把手探进了王慧琴的裙子里。
“老爷,刚起来呢,先用早餐……”
“先吃你,让老爷咬一口尝尝味道。”
王慧琴的欲拒还迎。
调好了情,即将进入实战环节。
砰~
张朴一哆嗦。
“找死!”张朴怒不可遏。
今天要是不把气出了,之后那还是男人过的日子?
转身一看,圆帽皂靴褐衫,魂都快没了。
张朴立刻挤出笑容,拱手行礼,道:“诸位上差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且坐,下官立刻准备酒菜……”
李泽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敕令:张朴总督宣大近三年,懈怠职守,荒废防备,致使独石堡失陷。入诏狱,勘查!”
噗通,张朴跪行两步,叫道:“上差,下官冤枉啊~”
李泽一挥手,冷喝道:“带走~”
“上差明察,我要面圣陈情……”
pia~
一个大耳刮子把张朴的嚎叫打了回去,随即上了枷锁镣铐,拖出去关进囚车。
全不管他衣服半脱,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王慧琴缩在被子里,紧紧地捂住胸口,生怕被东厂番子吃了。
李泽转身出屋,道:“封锁此间,所有人全部带回去,仔细检索,不得遗漏一张纸。”
“遵命。”二十多个番子四散开来,开始翻箱倒柜。
囚车里,张朴喃喃自语:“陛下,臣已经卸任,都是练国事的错啊~”
独石堡失陷,首责当然是练国事,因为他是总督,甭管上任多久。
其次就是张朴,因为练国事上任时间太短。
练国事已经被训斥,戴罪立功,张朴往哪里跑?
何况,皇帝的小本本一直记着张朴的黑账呢。
就在张朴被关进黑乎乎的牢房里时,独石堡里,喊打喊杀声已经停歇。
明兵押着俘虏,不断地往校场汇集。
练国事坐在点将台上,满脸都是笑容,看着蹲地抱头的俘虏。
“总督。”尤世禄兴奋地走过来,道:“城内已经肃清,余火也扑灭了,鞑子焚毁的不多。
大功啊,总督。
斩首两千余,俘获近三千,全部是西虏,前所未有的大功。”
练国事只是笑。
尤世禄喋喋不休半晌,发现不对劲,心里一突,小声叫道:“总督?”
“总督?”左右亲卫变了颜色。
笑容如故,没有应答。
“总督……”尤世禄大吼道:“传太医!”
亲卫连滚带爬地去找罗亦南,尤世禄上前,想扶练国事又不敢。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练国事甲袍上挂着血冰。
红色的战甲,受伤了自己不说,别人很难发现。
罗亦南匆匆而来,看到练国事第一眼,就停了脚步。
“太医,快啊。”尤世禄冲过来,拉起罗亦南就走。
到了近前,罗亦南探了探呼吸,又确认了脉搏,涩声道:“节哀,练总督已经走了。”
“不可能!”尤世禄抓住罗亦南衣领,叫道:“你个庸医!总督阵斩鞑酋,勇猛无比,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松手!”卢象升喝道:“练总督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你如此作为,置他于何地?”
“总督!”尤世禄噗通跪地,往前走了几步,叫道:“你说话啊,告诉他们,你没事,你说话啊。”
“尤世禄。”孙祖寿喝道:“你也是经年老将,见惯了生死的,如何做此小儿女姿态?
你看练总督,嘴角带笑,毫无遗憾,尔等当替他高兴才是。”
“罢了,让他缓一缓。”卢象升回头,对书记何儒明说道:“急奏,大军已经收复独石堡,阵斩三千三百二十一,生擒一千六百七十九。缴获战马四千六百五十余匹,兵甲无算。
练国事阵斩鞑酋博罗特,有兵器、盔甲、金虎符、首级为证,当为首功。
独石堡遭遇兵灾,百姓死亡过半。
总督练国事,战殁。
宣府无人主持大局,臣卢象升暂摄总督事,请陛下尽快派干员接任。
俘虏之十户以上者随京营回转,余者就地正法,以警西虏。
臣卢象升自专,伏惟陛下明察。”
何儒明快速记录,给卢象升看了,确认无误后签名用印,由快骑送出。
卢象升转身,喝道:“尤世禄!”
尤世禄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回道:“末将在。”
卢象升问道:“即日起,本提督暂代宣大总督,尔暂属本督麾下,可有疑义?”
尤世禄拜下,道:“末将领命。”
“立刻准备棺木,送练总督回京。”卢象升顿了下,道:“陛下钦点,厚望不必多说,奈何天不假年,遭此不幸。
此战,练总督为首功,以陛下圣明,必有抚恤,尔等不必挂怀。”
“多谢提督。”尤世禄再拜。
“你我泽袍,不必多言。”卢象升扶起尤世禄,看向孙祖寿,问道:“孙总督,你意下如何?”
孙祖寿看了眼卢象升手中八十二斤的镔铁关刀,低头道:“其他都很好,只是真要斩杀俘虏?”
“孙总督有何高见?”卢象升问道。
孙祖寿说道:“高见不敢,只是斩杀俘虏,以后遭遇西虏,必然死战到底,儿郎们平添许多伤亡。
以某浅见,不如削去左右大拇指后放归。
如此,无虑其再次上阵,又可震慑西虏,还可以消耗西虏口粮,想来宣府上下不会不满,比直接击杀要更好。
那些轻重伤员可以一并处理,削去拇指后放走。”
何儒明闻言,不由抬头打量了一下孙祖寿。
高大魁梧,样貌英俊,看着文质彬彬的,却不想这么歹毒。
削去两个大拇指,握不紧刀枪,拉不了弓箭,自然无法上阵。
以西虏的尿性,不能打仗的,也就做奴隶的命。
“孙总督,奏报已发,无法追回。”何儒明提醒道。
“无妨。”卢象升说道:“某再补一份奏报便可,只要于国有益,想来陛下不会怪罪。尤参将,你意下如何?”
尤世禄恶狠狠地说道:“只要杀干净了,西虏如何得知消息?不杀,心中这口气顺不了。
再则,没了这两千多首级,兖兖诸公如何相信我等全歼了这股西虏?”
“善!”卢象升喝道:“杨御蕃。”
“末将在。”
“十户以上者,献俘于阙,余者……”卢象升狠狠向下挥手。
“喏。”杨御蕃转身而去。
所有俘虏蹲在校场角落里,周围枪炮瞄着,如同鹌鹑一般不敢动弹。
杨御蕃喝道:“来啊,百人一组,绑住脖子、双手、双腿。”
俘虏一阵骚动,却没人敢反抗。
此时此刻,只能寄希望于明人的仁慈了。
不一刻,所有俘虏全部绑好。
“提督令!”杨御蕃大喝道:“一个不留!”
“杀!”宣府兵冲上去,刀砍枪刺,尽情地发泄着心里的愤懑。
鞑子想反抗,然而脖子连脖子,手连手,脚连脚,如此齐齐整整,根本反抗不了。
旁边,已经被定为首级的鞑子伤员骚动起来,还没来得及起身,枪声大作。
装死?
明军实行“首功”制,以首级计功,一个人头五十两或者升一级。
就算现在克扣的厉害,价格依旧高昂,就问你怎么装死?
就在这边忙着砍脑袋时,卢象升孙祖寿和尤世禄也在商议军功分配。
谁杀的归谁,这个没什么疑义,要银子要官,任凭自选。
无法确认谁杀的,则与俘虏首级一起,全部兑换成银子大家平分。
算下来大概有二十万两,包括阵亡与受伤的在内,平均每人二十五两。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宣府粮价稍高,约有一两二,二十五两可以买二十石,四口之家一年吃饱。
用做抚恤金也不算少。
当宣府兵听到这个数字时,立刻就忘了总督之死。
虎墩兔在哪里?
众人虎视眈眈,很想直接打到关外去,把虎墩兔的脑袋割下来换赏银。
“卢总督。”有兵问道:“练总督开出的赏格还作数不?”
“算。”卢象升说道:“陛下从不吝啬,只要尔等立功,必然足额奖赏!”
“陛下万岁~”诸兵欢呼。
当然,银子一时半会到不了,因为需要朝廷核验。
咱宣府没什么土特产,赶紧的,把首级腌好,给京营兄弟们带回去,让京师百姓看个新鲜。
诸兵热火朝天,卢象升也忙的不可开交。
主动接过了宣大总督的担子,就不能只关注军事,民生同样不能轻忽。
独石堡里的百姓需要妥善安置,文武官员同样要做安排。
在尤世功主力抵达之前,卢象升肯定是动弹不了的。
忙归忙,难度却是没有。
卢象升感觉得心应手,似乎自己就该做这宣大总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