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露锋芒
几天后,花千琅在宫内设下了宴席,招待各国前来纳贡的使者和本朝的重臣。
鼓乐丝竹声之中,众人依着顺序依次进殿,皇家礼俗繁复冗长,好不容易所有人都落了座,又有太监在大殿之中宣读文人世子为当朝天子撰写的贺文,洋洋洒洒翻来覆去,无非是那几句仁慈公正,勤政爱民,内容晦涩难懂偏偏又长的要命,别人不说,饶是坐在金殿龙椅上的花千琅,听着听着也是昏昏欲睡。
“皇上!”一旁的林浩炀见状伸手悄悄掐了掐他:“精神点!”
花千琅浑身一激灵,清醒了,再一看太监手里还有一大摞贺文,登时气结,扭头看着林浩炀开口道:“哪个不长眼安排的这些玩意?”
林浩炀一乐,拿了桌上的葡萄扔进嘴里,语气里有些戏谑:“你花家的祖上定的规矩。”
花千琅语塞,看林浩炀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觉得有些纳闷:“你不累?”
“不累啊。”林浩炀继续吃水果:“你很累?”
花千琅更疑惑:“你昨晚被我折腾了整整一夜没睡,怎么会不累?”
“咳咳……”一颗葡萄被囫囵吞进去,林浩炀不满的瞪了花千琅一眼,却看到他嘴边强忍着的一抹笑意,于是咬牙,愤愤的不再理他。
知道这人就这性子,花千琅倒也不着急,放眼往下边看去,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再一看,乐了,推推林浩炀:“喂,快看。”
“干嘛?”林浩炀还在生气,只当这人又是寻自己开心,遂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花千琅拿眼神指给他:“小呆子怎么来了?”
林浩炀向下看去,果然看到冷夕照坐在下首的桌子边,正托着腮帮子发呆,显然也是无聊之极。
“大概是好奇吧。”林浩炀挑挑眉:“来了也好,这么多女儿家,正好试试哪个能和他对上眼。”
“炀你很关心他么……”花千琅趁机逗他,语气酸溜溜啊酸溜溜。
林浩炀白他一眼:“他可是师父最宝贝的儿子,比我亲弟弟还要亲的!再说了,你不关心他,干嘛还要天天派人搜集那些稀奇古怪的医书草药逗他开心。”
“呃……”花千琅吃瘪:“当然,小呆子也是朕的弟弟!”
冷夕照可不知道金殿之上的两个人在为自己斗嘴,今天来这里纯粹是为了看西腾临,谁知道自己的位置偏偏在他的前边,想看他只能探身子扭脑袋,那未免也忒丢人了些,于是心里就有些怄火,再加上见那太监念完一叠厚纸又拿起一叠薄纸,冷夕照只无聊的恨不得昏过去,再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自己坐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不住了还能偷偷动一动,花千琅就惨了,光是脑袋上的皇冠估摸就有好几斤,他偏偏又是个好动的性子,也难为他能一动不动一脸严肃的在上边坚持好几个时辰,想到这,不由得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喂,夕照在看我!”花千琅推推林浩炀:“是不是有什么事?”
“大概是看上谁家姑娘了?”林浩炀来了兴趣:“回头等宴席散了我去问问他!”
终于,所有繁杂的程序被走了个遍,舞姬开始随着丝竹翩然起舞,宫女也上来收走了桌上的瓜果点心,换上了一个个精致的食盒,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暗道这哪是赴宴,分明就是遭罪。
花千琅照例盛了一小碗汤递给林浩炀,小声道:“先喝汤,特意让夕照在里头加了草药,养胃的,记得等会少喝点酒。”
林浩炀笑笑,接过汤碗低头乖乖喝掉。
对与两人的亲昵,底下的大臣早已见怪不怪,一年前花千琅不顾众人反对生生是和林浩炀成了亲,初始时众人心里自然是不满,也是闲言碎语了好一阵子,不过日子久了,发觉国家似乎越来越强盛,风调雨顺兵强马壮的,再加上花千琅的确是个明君,林浩炀更是赫赫有名的千琅战神,为人也是恭谦有度,那些顽固的老头子也便逐渐接受了民间闹的纷纷扬扬的传说-----两人本就是天生一对,在一起那就是百姓之福。
酒过三巡,底下的有使臣按捺不住,起身道:“万岁,汉人女子的舞蹈想必皇上也看腻了,此次微臣正好从我陵南国带了几名歌姬过来,皆是我国一等一的美女,才情都是极好的,不如让他们替皇上献艺,皇上若是喜欢,就留下给皇上侍寝,如何?”
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些略略的哗然,林浩炀也是眉头微皱,自己之前曾经带兵打过陵南,说话这人叫闻约,是个谋士,心眼也是极多,两人本就起过一些冲突,此时再一听他这话,就算是再豁达的性子,心里也难免有些不快。
见他有些不高兴,花千琅伸手握住他,悄悄地捏了一把,安慰一般,双眼却是向下看去:“闻大人既是有所准备,那就自便吧!”
闻约得到允许,微微一笑,站起来朗声道:“我陵南国愿为各位献上一舞,恭祝我朝永享太平,至于乐曲,不如就用千琅国国乐《昌平云骥》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有些错愕,歌姬起舞,不是应该选些细软如水的江南小调么?怎么要选高远大气的《昌平云骥》,正所谓不畏腥风吹血雨,豪歌一曲万里晴,千琅国乐气势恢宏意境凛然,如同铁骑踏冰河一般开天破地,让娇滴滴的美人伴着《昌平云骥》起舞?开天辟地以来恐怕还是头一遭。
那几个乐师也面面相觑,国乐只有在每年祭祀的时候才会奏响,手法极为繁复,都是有专门的琴师负责的,寻常人压根就弹不来。
“莫非几位不会弹?”闻约故作诧异,扭头冲花千琅施礼:“既如此,那就用我陵南的乐师来弹奏千琅的国乐好了!”
花千琅眉宇一拧,这几年陵南国着实有些过分的闹腾,但这次气焰未免也太嚣张了些,此番分明就是有备而来,脑子一转有了主意,抬眼看了冷夕照一眼,却见他也正好看着自己,两人目光对上之后,冷夕照微微点了点头,冲他使了个眼色。
花千琅心里有了底,笑道:“闻大人说笑了,我千琅国乐岂能让他人弹奏,正好我义弟略通音律,不如就让他弹吧。”
闻约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冷夕照起身领命,坐在一张古筝之前随手调了调音,等着那几个歌姬进场。
陵南国的女子一向生的妖娆火辣,从门外进来的这几个更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极品,略过相貌不说,单是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就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再加上异族女子大胆的穿着,更是教人血脉喷张。
冷夕照一向就把林浩炀当亲哥哥看,因此此时这些个倾国倾城的歌姬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只只的狐狸精,还是顶讨厌的狐狸精,再加上刚才得了花千琅的暗示,心里更是有了底,遂敛住心神开始弹琴。纤细白皙的手指只是轻轻一挥,潺潺的乐声顿时从眼前这把千年古琴之上倾泻而下,嘈嘈切切间仿佛有万马奔腾,远赴边疆的战士正围着篝火,整齐划一的军歌响彻天边,兵威冲绝漠,杀气凌穹苍,苍凉的浩古长风卷起纷飞的黄沙草叶,将天与地糅合成最壮丽的色彩。
听到乐声响起,那几个歌姬便随了琴声跹然舞动,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练习的,看似柔弱的动作里却觉得隐隐蕴含着一些力量的美感,伴着雄浑的音乐,倒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底下的大臣不由得交口称赞,闻约很满意众人诧异的眼神,脸上有意无意的染上了些挑衅的味道-----我陵南国即便是小小的歌姬,也要比你千琅的强。
花千琅脸色有些难看,冷夕照倒是不着急,见那几个歌姬舞得正是出彩的时候,嘴角一扬,脸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悄悄放缓了音乐的节拍,寻常人根本就听不出来,可是对于已经习惯了原本节拍的舞女来说,却是心慌意乱,刚想要调整舞蹈的速度,却没料到冷夕照手下的音符又快了几个拍子,几番下来,众人眼中的景象就是:冷夕照安之若素的低头抚琴,琴声潺潺切切没有丝毫不妥;另一边的陵南歌姬却是狼狈不堪,舞蹈完全跟不上《昌平云骥》的节拍,一边跳舞一边还瞪着冷夕照,不由的纷纷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些人也太扫自家主子颜面,这种水平怎的就能出来献艺,自己跳不好还瞪着人家琴师,实在是有失体统。
花千琅强坐在龙椅上,看着目光坦然的冷夕照暗自笑的肠子打结,这小呆子怎么使坏都能这么一脸的认真?
一曲终了,冷夕照站起来摇头往回走,嘴里嘟囔道:“这种水平,真是污了我千琅的国乐!”声音虽说大不大,周围几个人可都是听清楚了,忍不住纷纷嗤笑,旁人一看也好奇,再一打听,也跟着嘿嘿笑,那几个歌姬站在场地中央无比的尴尬,闻约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刚要替自己圆几句话回来,花千琅就已经开口:“闻大人,这些歌姬还是留给你们的陵南王吧,好意朕心领了!”
闻约一句话没说就被堵了回去,一脸忿恨的坐回了座位上。
西腾临也看着前方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摇头轻笑-----看不出来这小神医还是有些心眼的,给人下绊子下的这么自然,若不是自己也精通音律,怕也要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众人都是大大的舒了口气,坐了大半天之后一干人都觉得疲惫不堪,只恨不得赶紧回家休息,花千琅更是坐的腰疼,待众人告退散去后,赶紧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无意中却瞥见冷夕照和西腾临并肩而行的画面,再看两人有说有笑似乎还挺高兴……
“三王子,你叫我有什么事啊?”冷夕照眨眨眼,仰头问西腾临。
“你叫冷夕照,那我叫你夕照好不好?”西腾临开口问道。
冷夕照点点头:“当然,皇上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那你也别叫我三王子了。”西腾临挑眉:“听着怪生疏的。”
小呆子听了这句话在心里嘿嘿笑,不想和自己生疏,那就是想要熟络了,于是抬头傻兮兮的笑:“临临~”
“……”西腾临嘴角抽抽,稀里糊涂的点头答应:“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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