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宫的路上,夜色阴凉。
昏暗寂静的马车内,先皇无力地瘫坐着,眼神怔怔而涣散。
沈然就在一旁陪他。
忽而,马车颠簸了一下,而就是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彻底击碎了他的坚强。
他崩溃道:“她因为七公主和亲一事对贤贵妃怀恨在心,不惜对贤贵妃和她的孩子痛下杀手,让她难产而死,朕忍了。”
“她为了让眠雪开心,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朕,让朕宠幸于她,朕也忍了。”
“她因眠雪去世,又想陷害贤贵妃唯一的儿子皓儿,朕也能忍了...”
先皇的话戛然而止,汹涌难平的情绪噎住了他到嘴的话,他那剧烈起伏的胸腔缓了又缓,而后又继续咆哮:“我对她满腔怨恨,却还是在午夜梦回之际,总是想起她对我的好。”
他的眼睛红了,“我都已经放下所有的尊严来求她见我了,她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见我?”
“我做尽了儿子的本分,为什么她还要对我这么残忍?连一面都不愿意见我。”
这是先皇临终前的遗憾。
沈然不禁悲痛惋惜,原来他们都不是设计九皇子落水的幕后主使,也不是杀害江安的凶手,却互相误会了十年,怨恨了十年。
沈然不想太皇太后带着对她儿子的恨离去,于是他凑近太皇太后,用他最真诚的双眼告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先皇没有设计九皇子落水,也没有杀害江安,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无情恶毒。”
“他心中一直惦记着您的。”
“您能不能别再恨他了?”
太皇太后神情一滞,摇头苦笑:“傻孩子,他是我的儿子啊,我怎会因为一件事而恨他呢?”
“我和昌儿之间发生过太多事了,有没有解释充满误会的事,也有解释了却无法彼此原谅的事,他对我失望,我也对他失望,我恨他,他又何尝不恨我呢?”
“我原谅不了自已,也原谅不了他。我宽慰不了自已,也宽慰不了他,相见成恨,母子离心,余生不见便是最好。”
沈然只跟了先皇十年,他不了解先皇的过去,更不知道先皇和太皇太后之间到底还发生过什么矛盾,所以如今他只能闭嘴,寄希望于他们地下相见,万事说清吧。
“沈国公,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太皇太后的声音渐弱,她的脸上还有残存的悲伤,沈然突然想让她开心一些,“奴才还有一个问题,乐王殿下为什么每天都要送奴才礼物啊?”
一提到乐王,太皇太后果然开心了,她轻轻笑了,解释道:“从前这孩子为了逗我开心,每日都会送我小礼物。你来之前,我告诉他,若是他能每日送你小礼物,我就会更开心,比直接送给我还要开心,想来他一定很听话地送你了。”
沈然笑了,“是。都是有心的礼物。”
“沈国公,带他离开这儿吧!我将他托付于你了,我相信,你会照顾好他的。他有些顽劣,或许会闯祸,还请你多多包涵。”
沈然语气坚定道:“我会的。”
太皇太后有些恍惚,沈然的真诚和坚定不像是在演戏,她不禁疑惑,“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从前您每月都会去清宁寺静修两天,您知江安有个在少林寺的弟弟,所以每次都会特许他离开,与亲人团聚。”
沈然顿了顿,想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美好时光,他眼中满是感激,“太皇太后,江安是我亲哥哥,我知道你对他很好,所以我也定不负您所托,好好照顾乐王殿下。”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惊讶,随即终于如释重负地一笑,“好,那就拜托你了。你是个好孩子,江安也是个好孩子。”
“你这一生,莫要太累了。”
沈然眼眸垂落,只轻轻“嗯”了一声。
“帮我把乐儿喊进来吧,我想单独和他说些话。”
“好。”
乐王进去之后,沈然就在屋外等。
不多时,乐王便出来了。
“大侠,皇祖母让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