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梧幽醒来,已经是在自已的寝殿。
司岩见他醒了,端来了一旁温着的汤药。“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寅时。”脖颈处传来隐隐的痛意。司岩将萧梧幽喝完的药碗接下,道:“闻音少宫主将您打晕了送还给属下,属下就只能将您先用马车拉回来。”
“打晕?她将我打晕后做了些什么?”萧梧幽问道。司岩颇为好笑地说道:“她将您带回了房间,我哪敢进去。”
带回房间?又囫囵个地送了出来?
“也许是为了探您的病情,闻音少宫主入了江陵您的情况可就再也瞒不住了。如果是这样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她心里定是还有殿下的。”
是好事吗?萧梧幽躺回床榻闭上眼睛。她既然选择了这样的办法,他能用的最好法子是直接破局,虚名有什么要紧的。
霜降。
这个季节的江陵,金风送爽,午后阳光温暖最是温暖适宜。重阳后宫里的秋菊花开未败,木芙蓉临霜而开,粉娇娇地绽在枝头,亦是颜色正好。枫叶儿红,银杏叶儿黄,还有些四季常青的树木,点缀得红墙琉璃瓦的皇宫姿态万千。
一位盛装而来,体态丰腴的妇人同身旁并行的贵妇人说道:“今年皇后娘娘难得有兴致,邀了世家大族的贵人们携家带口的来宫里参加围炉宴。”
身后的妙龄女子也正兴致盎然地谈论着:“两位殿下都还不曾婚配,皇后娘娘想来是有意选亲,妹妹花容月貌万一被瞧上了,岂不是美事一桩。”
女子掩面羞道:“哎哟,我的好姐姐您就别说笑了,若论起姿色才貌,谁能比得上林鸢姑娘。”
“是呀,听说他家正帮着她议亲呢,门槛都要被说亲的媒婆踏破了,至今还没有挑得个如意郎君。”
“林姑娘才貌双全,自然是瞧不上一般的公子闲哥儿的。”身后同行的年轻男子也说道。
另一簇围着寒暄的人丛里传来了一声疑问,惹得离得近的人都像缓缓驶进过的马车看来。“诶?那辆马车好似是宫里的马车?”
一位公子也觉得稀奇,皇家的四架马车,向来只会去接尊贵之人:“哟,谁这么大面儿,竟是宫里派车亲自去接?”
马车停下,从里面下来了一位着着竹青米白相间衣裙的女子,清雅恬淡。一位男子道:“好像是弱水坊那位新来的云盐心姑娘。”
四周的人声音都静了下来。久久候着的宫人疾步走到闻音身边,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道:“娘娘吩咐我在这里等姑娘着。”
众人不解的目光更甚,有人认得,那个宫女是皇后宫里近身侍奉的云婵姑姑。向来旁人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可她见了这位盐心姑娘,却又行如此大礼。云盐心到底是什么人?就算是凤玺宫里出身的贵客也不从至于如此厚待。
“许是娘娘请来助兴表演的。”
打量的目光与低声的窃语被云婵一声:“诸位贵人,御花园里秋意正好,莫要踌躇辜负光阴,大家快请进。”
进了园子,闻音寻了一个偏僻处,站着欣赏池塘里被喂养的肥润的锦鲤。她自幼讨厌这些个莺莺燕燕,娇娇俏俏挤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声音,细碎的东家长西家短听得她脑瓜子嗡嗡作响。
她对面的亭子里进来了一个着淡金色绣着莲花锦衣女子,冲她淡笑着点了点头。闻音腹诽道:“这女子与那些倒是不同。”
亭子里的女子正是林鸢。她打量着池塘边站着的闻音,眼底滑过一丝惊艳。“秋水为神玉为骨”诗句中大概就是说的是这样的美人儿。听说她今日来得排场挺大。可这样的女子在这些自视甚高的名门闺秀眼里自也算不上什么。所以她并未向她福身行礼,只聊表了一个淡笑,对方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定定地站着,收回了目光,继续看向池子里的鱼。
今日男女虽左右分餐而食不同席,但开席之前亦哥可互相走动往来,闻音身后不远处,四五个男女围在一簇,聊着近来发生的趣事。
“听说,西盛皇太后当街与人苟且,被裕都城全城的百姓都看了去。”
“这如何了得,皇家出行车马护卫,那么多人,怎会出了这样不堪的岔子?”
“听说是有人射箭,将那轿子扯了个稀烂。”
“当真是世风日下。”
“不过这个西盛皇帝倒是勤政为民的,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还有心派人去许安城宝琳山剿匪。”
闻音嘴角跳了跳,心中笑道:“得亏程云泽不知道你这样夸他。”
“我还听说,那凤玺宫的闻音公子又下山了?”
闻音听闲话听到了自已身上,神情一顿,忍不住耳朵竖得更高了些。
“传言闻音公子丰神俊逸,长相不俗。”一位女子轻声说道。
身旁的男子不认可:“可他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再好的相貌也是空有其表而已。”
“徐兄这话说得不妥。自已兄长遭了害,做弟弟的自当报仇雪恨。”他对面的男子说道。
“可凤焮只是受伤又没丢了性命,何至于此。”
“怎不至于此,三年来凤焮没有半点消息,连少宫主的位置都给了其弟,想来伤得应当是不轻。”
谈话间,都属于宦臣尖锐的喊声传来:“皇上、皇后驾到。”四散的人们疾步走回座位准备迎驾,闻音慢腾腾地走在最后,云婵引了她进了园子只用她说了一声自便,她现下还不知道自已该坐哪儿。她也懒得东寻西找的,索性就站在末尾。
皇上扶着皇后,两位皇子一左一右,穿过月洞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闻音随着众人屈膝跪拜:“皇上、皇后万安。大殿下、二殿下安。”
萧越笑意淡淡地道:“都起来吧,今日不必如此拘礼。”
众人起身站立在案前,凤清和的目光顺着萧梧幽看向一旁尾端站着的闻音,闻音淡淡的看了萧梧幽一眼,这一眼就让萧梧幽心中似被针扎了一样。萧越身旁还站着一位男子,应当是萧桐清,他与萧梧幽长得有八分相似,气韵却陡然不同。他也看着她,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
凤清和停下往前步子,走到闻音跟前,拉起她的手,亲昵道:“是音儿?”
闻音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
皇后将她的手握住,温柔道:“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我既认了你做义女,你与幽儿又本有婚姻,如何你都该同幽儿唤我一声母亲才是。”
皇后的声音不大,却落在了场上所有人的耳朵里。刚才没拿正眼瞧她的人心中都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