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街边的小摊小铺子早早开了门卖起了早点,热腾腾的蒸汽在冬日里升起,路过的人被新鲜热乎的包子勾住了胃,一个两个排着队等候新日的第一口吃食。
“听说了吗,弱水坊的风媚卿姑娘昨夜回来了。”一位摆摊的大婶儿身旁的一位老妇人说道。
老妇人一听,眉毛一竖,眼睛一瞪,有鼻子有眼儿地说道:“怎么没听说!我儿子就在弱水坊里做跑堂,他今早回来说给我听呀,姜家那个私生子姜临还出言不逊,被风媚卿当场割去了头发,礼部尚书姜大人昨夜留宿在弱水坊里一夜未归。”
“竟有这么些个事!”一旁闻着热闹的都凑了过来。
“姜家这个私生子真是个不省心的,成天与一些闲少为伍,白瞎了姜家这么好的门第。”一个中年男人叹息道。
“可不是嘛。”另一个人附和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这个姜临好像是花家的孩子。”有人小声说道。
“刑部尚书那个花家?”众人皆是一惊。
“嘘……”那人连忙捂住嘴巴,示意大家不要声张。
冬日喜赖床的闻音被凤焮早早揪了起来,此时正坐在马车里,听着街边的一阵阵传来的闲言碎语。闻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难怪兄长今日不叫凤熠兄长一起来呢,他要是听见了去,他身上的伤估计还得再养一阵子。”
凤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今早去叫他时,他房间已经没人了。”
闻音举在半空伸懒腰的手缓缓放下,瞪大眼睛问道:“他又去弱水坊了?”
凤焮点了点头说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凤熠这小子,自从七岁那年见了风媚卿,就成了风媚卿的跟屁虫,向来贴得紧得很。可自打他知道风媚卿与姜允之的事情后,就好似被抽走了一缕情丝,自此封心锁爱。这么些年来他从未正眼瞧过一个女子,眼瞧着也快及冠,在锦绣城这么个花花世界也遇不着个心动的人,也不知他何时才能从自已的牢笼里跳出去。
风媚卿也是个痴情种。六年前姜允之突然娶了别人,她看似潇洒地扭头回了凤玺宫,日夜操劳在天枢阁的诸事上,可一旦闲了下来也是常常关在梅园里喝闷酒。梅园临着凝辉楼,偶尔还会传来几声萧索的琴声,传到隔壁邻居凤焮的耳朵里,换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不得已,凤焮觉得她还是应该再忙些,省下些胡思乱想的力气。
昨日看来,风媚卿那个家伙是想明白了,可是凤焮又有些看不明白她的葫芦里的药几分真几分假。她到底是打算以身入局,将锦绣城这池子水搅得再浑一些,再功成身退,又或者她是打算将自已也溺死在这池子里。
最好不要是后者。实在不行,他大概或许应该也可伸伸手,拉这对苦命鸳鸯一把。毕竟,风媚卿这个家伙是真的能干又好使。
昨夜之事很快也传进了锦绣城各个世家大族的院子里,甚至成了东安朝堂议论的热点。
“礼部尚书姜允之何在?”皇帝杨琢光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半睁半合的眼睛平淡的看着殿下众人。
“回陛下,姜大人今日轮休。”一个官员答道。
“他倒是休得巧得很,他家的事传得锦绣城里沸沸扬扬,一个私生子逛花楼还去招惹了凤玺宫的人被割了半截头发,可真是体面。”
左边第二排第三个官员捧着笏板说道:“听说这件事,似乎与花大人也有些关系。”
“哦?怎么又扯上了花大人。”皇帝挑了挑眉。
“传闻姜临是花大人与姜家三小姐的私生子。”
“朱大人,坊间传言就莫统统要拿到朝堂之上,免得脏了皇上的耳朵。”杨浮玉正声道。
皇帝凤眸一转:“听说昨夜浮玉也去了弱水坊,回家的路上还遇刺了。”
杨浮与欠了欠身:“回陛下,臣弟带着侧妃去品一品弱水坊的糖醋鱼。也是正好瞧着了昨夜的热闹。”
杨浮玉心中打鼓,一个风媚卿将将出场就将花家、姜家与自已串成了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圈,成了今日朝堂上的热锅蚂蚁。花晓湾看似出了一趟门,他看似将计就计也跟了去,还就着上面这位的刺杀排了一场好戏,没想到最后也是铺了他人的路。而这上面这位既抓住了他的尾巴,又怎么肯轻易的松了手。
皇帝笑了笑,目光似有深意:“花大人,这姜临当真与你无关。”
花明章头顶如有惊雷闪过,他跪下一拜:“臣不敢欺君,姜临的确是微臣的孩子。”
朝堂上的人正风里来雨里去,弱水坊后院的事主还在悠哉悠哉。姜允之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身旁也已经没了人影,地上的衣服也被捡了起来端端正正地挂在架子上。
竟醒得这样晚,她就这样走了么?
他下了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风媚卿正叼着秋梨糖,穿着白青色锦衣蜷缩在秋千上晃来晃去。她将糖拿了出来,笑嘻嘻地跟他招呼道:“不早了哦,姜大人。”
她还在。
风媚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盥洗室里还温着热汤,备了干净的衣服,你先去洗洗,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姜允之点了点头,他推门进了浴房,室内温度适宜,还有返魂梅香之味,用品一应俱全几乎都是他一贯用的东西,看样子都是新的。姜允之褪去衣物,将自已藏入热汤中,身心疲惫似乎都散了去。
一刻钟的时间,风媚卿便回来了,她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轻轻推开门,将吃食摆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吃吧。”风媚卿用眼睛指了指案几,姜允之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阿灵,你就在这儿这样看着我?”
风媚卿轻轻一笑:“难道还要帮你搓澡?还是你打算让我喂你吃?”
我的意思是你出去……但这话姜允之没舍得说出口,风媚卿舀了一勺粥递给姜允之,姜允之垂眼喝下,又再来了一口蒸饼、蛋羹、枣糕,如此反复,一人喂一人食,竟也吃完了。
姜允之觉得这顿饭极其香甜可口,吃得他都觉着有些撑得慌。风媚卿等他吃完,收了碗筷离去了。她如今似乎沉静了许多,衣袍的颜色也十分浅淡素净,没有了举止和从前那般张扬。
等姜允之出来,院子里寻不到风媚卿的身影,秋千上只有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明朗的少年。
他迎着姜允之打量的目光,嘴唇一弯:“姜大人,在下凤闻音,媚卿姐姐被我兄长唤走了,她让我来同你说几句话。”
凤闻音,凤少宫主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