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骗子，她说的都是骗人的。
杨杉一边这样说服自已，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走进厨房，从冰箱与墙壁夹缝里摸出一张纸条。
清蒸鳜鱼的详细烹饪步骤。
那是爸爸的笔记。
*
一整晚奔波，怀岁宁回了酒店就准备补觉休息。
李纯阳满怀心事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她要回卧室前叫住她，有些局促地为之前车上的事道歉。
“师父，对不起，之前是我思想偏激，情绪失控，对您很不恭敬。我给您做桌海鲜宴赔罪，请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徒儿的不懂事吧。”
怀岁宁看他一脸忐忑的样子，扬了扬下巴道，“加道东坡肉。”
说着便回房了。
李纯阳看她嘴角有浅浅勾起的弧度，知道师父并没有生气，胸口提着的一口气大松。
声音洪亮地应下，“好嘞没问题，我立马去做，你睡一觉，醒来就可以吃了。”
获得了师父的宽恕，李纯阳也顾不得补觉了，立马精神抖擞地去找私人管家借用酒店厨房。
总统套房的超级贵宾，借用一下厨房的要求自然不能拒绝。
作为普市最顶尖的五星级大酒店，酒店后厨非常地宽敞整洁，给李纯阳单独空出一块地方不是问题。
李纯阳也不需要人帮忙打下手，一个人有条不紊地开始忙碌。
处理食材的手法娴熟，刀工精妙，烹饪技巧也很有个人特色，一看就是专业的，不是家庭业余选手。
原本只是站在一边以备超级贵客有什么吩咐的私人管家，看着看着也不免吃惊起来。
原以为只是个靠坑蒙拐骗住总统套房的假道士，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绝活。
在他看来有这手艺随便去酒店、饭店都能找到工作，这不比坑蒙拐骗强？
酒店的厨师也不时好奇得往这边瞟两眼，然后就发现李纯阳的厨艺很有些不寻常，手上空闲的都忍不住凑过来看。
这些人以更专业的眼光评判李纯阳的厨艺，闻着空气里各类海鲜鲜香的味道，都不住地点头。
要说李纯阳这人的特色，在当道士上天赋不错，但相比之下在厨艺上的天赋还要更胜一筹。
他自小跟着妈妈在各种饭店、餐厅的后厨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厨艺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后来又被一位大厨发现了他的味觉、嗅觉非常灵敏，在厨艺上也非常有天赋，便生起爱才之心，开始教授他厨艺。
李纯阳接触灶台很早，加上天赋异禀，所以厨艺精进地很快，在二十还不到的年纪就已经超过了自已的师父，成为了饭店总厨。
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师徒关系也是就此发生的改变。
之后一系列恩恩怨怨，不堪回首。
总之他的厨师生涯最终没能有个好结果，这才转而当了道士。
但也仰赖他那一手厨艺，才能被怀岁宁看中，在道士这一行快速地脱颖而出。
所以即便没能成为专业厨师，他的天赋也不曾浪费。
两个天赋互相成就，相得益彰。
李纯阳忙活了几个小时终于做出一桌丰盛的海鲜宴，这时怀岁宁也刚好起来了，跟着私人管家前往餐厅包厢。
刚走到餐厅入口时，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小身影，迷迷糊糊地到处转悠，手上还牵着另一个更小的小孩。
怀岁宁步子一转朝两个小身影走过去。
“小鬼，你怎么在这？”
小鬼见到怀岁宁，眼中的迷茫不安瞬间一扫而空，乳燕投林般朝她扑过去，在即将穿过她身体时堪堪停住脚步。
他仰着血淋淋的小脸，扭曲的嘴角高高往上勾，露出一个欢快的表情。
“杨老头在家陪儿子，我不想呆在他家垃圾堆里，就自已来找你了。”
说着想起手里牵着的小不点，立马担忧地对怀岁宁讲述，“大师，您帮帮这个小妹妹吧，她找不到自已爸爸妈妈了。我刚才在楼梯间看见她一个人坐着哭，好可怜的。”
怀岁宁注意力看向他牵着的小女孩，才两三岁的模样，头发黑亮，脸蛋肉嘟嘟，长得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小女孩紧紧牵着小哥哥的手，面对怀岁宁这个陌生的大人，怯怯地往小鬼身后躲。
眼睛水汪汪地噙着眼泪，嘴角下瞥着，一副随时都会吓哭的样子。
这小女孩不是鬼，只是一缕游魂，想来是身体羸弱之下灵魂出窍，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怀岁宁对小孩子最是温柔耐心，对这么软乎乎的小女孩更是心软不已。
她蹲下身尽量减少对小女孩的压迫感，温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是谁？”
小女孩怕生，都不敢跟怀岁宁对视，对刚认识的小哥哥却更信赖。
整个人藏在小哥哥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用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奶声奶气回答。
“我叫瑶瑶，爸爸妈妈、不见了……”
说着再绷不住，珍珠般大的眼泪一连串地往下滚，嘴巴瘪着，发出呜呜咽咽地哭泣声，可怜极了。
怀岁宁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声给她安慰，转身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私人管家。
“帮忙查一下，你们酒店有没有一个叫瑶瑶的小女孩，两三岁的样子。小女孩灵魂出窍，需要尽快让她回归身体，否则会对神智有伤。”
长时间灵魂离体，没能及时让灵魂回归身体，人会变成傻子。
离体的灵魂也是非常脆弱的，几乎毫无抵抗力，如果遇到心眼坏一点的恶鬼很可能直接把它吞了，滋长自已的力量。
就算没有被鬼吞，长时间飘荡也会被浊气侵蚀、消散。
从怀岁宁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开始，私人管家脊背就一阵阵发凉。
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紧绷起来。
后来看她甚至伸手抚摸空气，就像是抚摸谁的脑袋一样，私人管家整个人都麻了。
作为酒店最杰出的管家之一，最引以为傲、任何情况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在这一刻渐渐坍塌。
这个超级贵宾是在装神弄鬼，还是真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说话神情自然随意，甚至带着些温柔。
确定这是在跟鬼说话？
“管家？”
看私人管家竟然在出神，怀岁宁蹙眉叫了他一声。
这就被吓到了？
就这心理素质，还号称全普市排名第一的私人管家？
不过如此。
私人管家被她不甚满意的语气惊醒理智，稳了口气，连忙回应，“我立马去调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