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哥哥不在,等他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好了,这话题到此为止,带我去母亲的房间吧。”
“遵命,少爷。”
两人开始上楼,前往沃尔布加现在作为卧室的房间。
时隔六年再次回到家,虽然这座房子依旧是他十七年来熟悉的模样,但雷古勒斯在感受到怀旧的同时,也感到了一种陌生的紧张感。
他模糊地意识到,这里虽然是他“出生长大的家”,但已不再是他的“归宿”。
“夫人,是我,克利切,我带来了斯内普先生。”
“进来吧。”
沃尔布加躺在宽大的床中央,仿佛被床单包裹着。
短短六年时间,她已经衰老得让雷古勒斯感到惊讶。
曾经乌黑浓密的头发,如今夹杂了许多银白色的发丝,整体看上去有些灰白。
虽然她的容貌仍留有家族的美丽,但深深的皱纹和苍白的面色让她显得憔悴不堪。
“欢迎你,混血王子。”
“……抱歉冒充他人身份来看望,好久不见了,母亲。”
雷古勒斯走近床边,停下脚步,微微低下了头。
沃尔布加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真的是……雷古勒斯吗?混血王子确实说过他会借自已的身份给你……”
“是的,我是雷古勒斯,您可以使用摄神取念,如果您愿意,这会让您明白我确实是雷古勒斯。”
虽然沃尔布加目瞪口呆,但她依然没有移开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需要这些,我知道你就是雷古勒斯,我一眼就能认出……你的笑容和雷古勒斯一模一样,一点没变。”
沃尔布加眼中泛起泪光,满怀喜悦地说道,试图用手肘撑起身体。
她那危险的动作让雷古勒斯急忙靠近,扶住了她的背。
手掌接触到她瘦削的身躯,那意外的轻盈感再次让他惊讶不已。
他这才意识到,当斯内普说她时日无多时,那并不是恐吓或夸张,而是残酷的现实。
他的内心伴随着与母亲的重逢,萌生了即将再次失去她的悲伤预感。
雷古勒斯没有主动询问母亲的病情,沃尔布加也没有提起。
两人心里都清楚,即使知道了真相,也无法阻止告别的那一天。
于是,雷古勒斯几乎每天都会去格里莫广场12号探望母亲。
他向母亲讲述了自已离开魔法界后六年来的经历,而沃尔布加则回忆起他在家的十七年时光。
在她状态较好的时候,雷古勒斯还会推着她的轮椅去花园,享受阳光和花香。
与母亲一起度过这些宁静而温馨的时光,是雷古勒斯从未想到过的。
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沃尔布加因为睡眠不佳,雷古勒斯亲手为她调制了魔药和草药茶。
当她慢慢啜饮着时,突然轻声问道:
“雷古勒斯,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三岁了,母亲,您不是知道吗?您怎么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呢?”
雷古勒斯苦笑道,而沃尔布加则露出一丝悲伤的微笑。
“因为,我只能记得你十七岁的样子。”
她将杯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缓慢地抬起手,轻轻抚摸雷古勒斯的脸颊。
她的手像枯枝一样干瘪,虽然她的年纪还不算太大,但手已经老态龙钟。
“你每次来看我,都是以混血王子的模样……别误会,我不是讨厌他,之前,我一直认为他的母亲,艾琳·普林斯,是个被麻瓜迷惑的愚蠢女人,但现在,我很感激她,如果没有她,我就无法和雷古勒斯这样对话,他现在将自已的身份借给你,让我们得以见面,但在我死之前,我希望能再见到真正的雷古勒斯……见到那个已经二十三岁的你,这个愿望,是我的任性吗?”
雷古勒斯看着母亲那略显虚弱的微笑,感到心脏仿佛被紧紧揪住。
这是一种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怅然的痛楚。
“母亲,您能稍微闭上眼睛吗?”
经过短暂的犹豫,雷古勒斯开口说道,沃尔布加默默地轻轻闭上了眼睛。
雷古勒斯从长袍内侧摸索着,取出随身携带的几瓶药剂中的一瓶。
他喝下一口瓶中的液体,随后,他伪装成西弗勒斯的模样开始扭曲,形态仿佛融化一般逐渐变化。
当母亲被告知可以睁开眼睛时,她看到的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十七岁少年的模样,而是如今已经二十三岁,褪去了稚嫩的雷古勒斯。
他的体型不再显得矮小,尽管骨架仍然纤细,却如同一棵年轻的树般挺拔有力。
容貌方面,虽然曾有人说他比不上西里斯,但经历了魂器事件及其后的剧变,他的人格得以成熟,容貌中增添了一种与兄长截然不同的魅力——那是一种优雅与贵气的结合。
“啊……这就是现在的你,雷古勒斯,你成长得真是令人骄傲啊。”
沃尔布加微眯着眼睛,仿佛被雷古勒斯的光芒照耀。
可当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下移到肩膀以下时,神情却黯淡了下来。
“失去手臂,换取从食死徒的枷锁中逃脱,这件事是真的吧?”
“是的,不过我并不感到不便,我施法的那只手还在。”
雷古勒斯低头看着因为变身解除而空荡荡的左袖,笑了笑。
那毫无困扰的笑容足以让沃尔布加明白,雷古勒斯对失去左臂并不感到哀伤或后悔。
“当时的我太愚蠢了,没有自已的思想,只是一味地仰慕强者,毫无意识地接受并服从他们,食死徒,不过是黑魔王的奴隶,而我却未曾意识到,身为高贵的布莱克家族一员,绝不应该做这样的事……当然,盲目地与强者为敌也是愚蠢的。”
雷古勒斯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丝苦笑。
他明白,布莱克家族今天失去了昔日的荣耀,既因为哥哥西里斯在黑暗时代公开反抗伏地魔,也因为堂姐兼表姐贝拉在伏地魔失势后犯下的种种罪行。
“如果不考虑家族责任,像西里斯那样生活或许也是一种选择,但身为家族的继承人,这种行为实在谈不上负责任,最终,还是马尔福的做法最为聪明,哪怕被人骂为懦夫,四处投保才是明智之举,如果把这次经历当作学费,倒也不算贵。”
“可是,我后悔了,我对西里斯和你都做了不该做的事。”
沃尔布加低声说道。
“母亲?”
“我一直以来,都要求你们兄弟俩要有作为布莱克家族一员的骄傲和纯血的自豪,并要有相应的行为举止,结果呢?西里斯没有履行作为继承人的责任,一直逃避布莱克的名号,至今背对着家族,而你,一直顺从我、满足我的期望,却失去了手臂,还不得不逃到麻瓜世界,最终,我失去了两个儿子。”
听到母亲这些从未表露过的心声,雷古勒斯感到意外,他缓缓摇头,用右手握住了母亲的双手。
他突然意识到,母亲也是纯血主义的受害者,毕生都活在这种思想的束缚中,未曾接触过其他的观念。
“母亲,我从未感到后悔,也从未责怪过您和父亲。”
“真的吗?”
“真的,虽然看到您这样伤心让我很难过,但这一切并非任何人的错,而是我自已做出的选择。”
雷古勒斯安慰地微笑道。
“而且,母亲,我还在这里,虽然现在离开了魔法界,但我的心永远和家族在一起,我从未忘记自已是布莱克家族的一员,也从未忘记我身为您和父亲的儿子,对此我深感自豪。”
沃尔布加紧紧回握着雷古勒斯的手,眼里噙着泪水。
“雷古勒斯,终有一天,你一定要回来,能真正继承布莱克之名的,除了你,别无他人。”
“我会回来的,等一切结束后,我一定会回来,我向您保证。”
“谢谢你,雷古勒斯。”
沃尔布加低下头,沉默了片刻。
终于,一滴炽热的泪水滴落在雷古勒斯的手背上。
雷古勒斯想拥抱母亲颤抖的肩膀,但右手被母亲紧紧握着,无法动弹,而失去上臂的左手则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他从未后悔失去手臂,但这一刻,他有些遗憾。
雷古勒斯一直握着母亲的手,直到她平静入睡。
他再次服下复方汤剂,准备离开庄园时,在通向大厅的楼梯下,他看到了一道人影。
无论过了多少年,雷古勒斯都不可能认错自已的亲哥哥——那是西里斯。
西里斯一看到“西弗勒斯”的模样,立刻露出戒备的神色,几乎要掏出魔杖。
“斯内普,你怎么会在这里?”
雷古勒斯差点脱口而出名字,但及时克制住。
他模仿着西弗勒斯对西里斯说话的口吻,开口道:
“……来看望布莱克夫人。”
“呵,看来慈爱的母亲果然很中意你啊,雷古勒斯不在了,下一个就是你了,只要是斯莱特林,血统不重要,谁都行吗?”
西里斯恶狠狠地说道,言语中带着一种不被重视的孩子的逞强。
这是雷古勒斯在十七岁时未曾注意到的情感。
母亲身为布莱克家族的一员,而对西里斯,她的爱是否先被拒绝,这一点雷古勒斯无从得知。
当他再怎么否定自已血统时,西里斯依然无法摆脱自已的纯血身份。
即便他试图抛弃那些与他价值观不符的人,并且毫不留情地排除他们,甚至差点杀死了西弗勒斯,这种激烈的态度倒更符合布莱克家族的风格,甚至比雷古勒斯更像真正的布莱克。
“对自已的母亲,你这样说话还真是无礼啊,母亲病倒了,你不去探望,反倒是对客人出言不逊,这可真是高尚的态度啊,布莱克的名声可都要为你哭泣了。”
“我和布莱克家没有任何关系。”
西里斯苦着脸说,还是那句从学生时代起就不变的台词。
雷古勒斯冷冷地看着他的哥哥。
六年没见了,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始终相信自已是绝对正确的,固执地想要构建一个只有他喜欢的人的世界,完全不承认其他一切。
他热衷于坚持已见,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这种行为不仅是王者的傲慢,也是幼稚的自我中心主义。
雷古勒斯想,这个人还是个孩子。
他无法接受自已的命运,也没有勇气去改变它、正面面对它,甚至没有责任感去承担应有的义务。
他只是逃避自已不喜欢、不顺心的事情,就像个逃避现实的孩子。
“等你真正和布莱克家毫无关系时,再说这些话吧,既不能把家族的继承权交给他人,也无法真正抛弃布莱克的名号,只会逃避当家族首领的责任,这样的你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雷古勒斯用冷漠的声音说道。
说“逃避”自然激怒了西里斯,这并不意外。
“你说什么……!”
西里斯几乎要拔出魔杖时,雷古勒斯已经迅速转身,利用幻影移形消失了。
“打扰了。”
雷古勒斯离去时心中明白,自已永远无法与哥哥心意相通——将来也不会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