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传来酱香味,把成蟜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不一会儿双岐就端着两碗面来了,面是现做的,和秦国如今还有些粗粝的麦子不同,这个面看起来光滑细腻,没有杂质。
面上窝着一个油滋滋的,边缘被煎得焦焦的鸡蛋,政儿都能想到一会儿咬进嘴里,那个煎蛋发出的咔滋声。
青绿的小菜,已经被煮得软烂的黄豆和肉沫,在碗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成蟜和政儿根本坐不住,两人同时起身,快走几步从双岐手里接过碗。
都不等坐下,两人直接拿着筷子开始拌面,先把面上的料搅下去,把没有裹上料汁的地方一一裹上,一边拌面一边吞口水才是吃拌面的灵魂。
等第一口面开始咀嚼,两人才坐下来慢慢吃。
一碗面吃完,两人都开始瘫在椅子上,没有一开始的正襟危坐。
“娘,这面真好吃啊,要不是我饱了,我还想吃。~(?????)~”政儿瘫在椅子上对双岐说道。
“一会儿把衣服换了,咱们去庄子上,你娘我又买了个庄子,这次这个庄子买的大,还带了一座山,你可以带蛟蛟去山上玩玩,等过些日子春暖花开了,可以去赶山,等到夏天,还可以去山里狩猎。”双岐看着坐没坐相的两个孩子,说道。
成蟜从椅子上跳起来,拉着政儿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说:“走走走,快快快,我要去山上玩!”
政儿被他拉着,无奈地说:“庄子都在那儿了,又跑不了,那么着急干嘛?我们这次可是能在外面住一天的呢。”
政儿的话没有让成蟜慢下来,反而动作更快了。
“兄长,正是因为时间长,我们才要抓紧啊,少浪费一点是一点啊,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时间玩耍呀。”成蟜有理有据。
他俩的院子挨在一起,一开始成蟜不想要自已的院子,他觉得自已是个客人,来了和兄长住一起就好。
没想到,双岐说,这里也是他的家,以后他可以带朋友回来住,也需要私人空间。当时就把成蟜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当场就说想认双岐为义母,被双岐和政儿拦了下来。
等两人换了衣服出来,双岐已经备好了马车,这次的马车比较小,因为双岐给成蟜和政儿都准备了马,这是从西域走商手里花高价买来的良驹,再从边境一路带回雍城。
这是双岐送给两个孩子的礼物之一。两人在学习骑射的时候都有自已的马,可是宫里的马,和这两匹从小在草原驰骋的马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两人见了马,都不由得上手抚摸,感受着宝马毛皮下的力量。这两匹马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毛光水滑,神采奕奕。
两人都翻身上马,政儿还好,对马匹的喜爱还能克制,成蟜就不太行了,他都想现在就在城里跑起来。
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成蟜向双岐告罪一声,就骑着马小跑着往城外去。
双岐忙让王戎跟着他,别让他出事。
马车缓缓开始动作,她知道政儿其实也很想跑一圈,只是一直压抑着自已。
双岐掀开车帘,对政儿说道:“去玩儿吧,娘这里没什么事,也用不着你。”
政儿摇头:“懂节制能克制方能长久,娘不用劝我,我知道的。”
双岐看他这个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直接说道:“你父王告诉我,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对劲,太急于求成,长此以往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顿了顿,双岐又接着说:“你如今给自已的担子太重,你连在娘面前都要伪装?不过呢,娘也能理解你,这么大的孩子有些自已的小秘密没什么,娘也不深究,只是娘希望你好好的。”
政儿听了眼眶不由得开始湿润,随着这几年深入地学习《秦律》《礼记》……他施加在自已身上的枷锁好像越来越多,一层一层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好像越来越不像自已,以前的他恣意妄为,现在的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朝堂当做棋盘,把朝臣当做棋子。
早在秦庄襄王二年十月,子楚就开始带着他学习如何处理政务,如何制衡朝臣……俨然把他作为王位的继承人来培养。
越是明白这些期盼,政儿对自已的要求就越高,也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循规蹈矩,只有在双岐面前才会放松些许,而如今,他在双岐面前也开始规规矩矩的了。
“娘,我想毫无争议地坐上那个位置,我想让你名正言顺的出现在人前,而不是他们口中的区区商女,你是我娘,这辈子都是我娘,当今太后所拥有的,我想你也能拥有,所以我一直不敢松懈。”政儿觉得自已的做法没错,他的娘因为他在山里隐姓埋名了八年,本来能锦衣玉食,却在山里吃糠咽菜。(双岐:并没有,你太能脑补了)
双岐轻叹一口气,说道:“你是娘的孩子没错,但是孩子不是用来记住母亲的苦难的,你在好好长大,你在完成自已的抱负,你成长为一位有同情心同理心有抱负有毅力有能力的好孩子,娘很欣慰,很高兴。”
接着,她又说道:“如果那些权势地位,要拿你的健康,你的快乐来换取,那权势地位于我不若毒药砒霜,你知道的,娘很爱你,不仅仅是爱你,娘也爱你的笑容,你的恣意,你如果不再鲜活明朗,那对娘来说不亚于剜心之痛。”
“你虽然不是娘生的,但是你长在娘的心里,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娘的心,你要好好保重自已,不要过于压抑自已的天性,不要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话还未说完,双岐已经开始哽咽。她知道政儿不可能像原来的世界进程中一样了,可她还是担心,她在这个世界待不了多久了,要把一切都安排好,她不能让政儿再落得个鲍鱼埋身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