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看到宋明月的那一刻便绽开了笑容，她不动声色的从程疏墨掌中抢过她的手。
“你便是合安？”
宋明月被突如其来的种种变故惊得愣神，微微点了下头。
“我乃大齐清王，自小被送往燕京求学七载，与你母后是一同长大的。”
“你可以叫我一声姨母，或者跟着阿谨叫我一声姑母。”
宋明月嗫嚅着开口，“姨母。”
清王满脸笑意拍了拍她的手，转而又看向澹台谨，轻笑一声牵着她的手朝堂上走去。
澹台谨见了她便让出首位，恭敬的立在一侧，小声问安，“姑母安好。”
清王并未搭话，只甩袖在首位入座，冷眼睥睨着堂下众臣，缓缓开口道。
“合安与阿谨的婚事是皇兄定下的，尔等若有不满，大可入宫去与陛下辩个明白。”
“既来赴宴，却要出口羞辱使君，我大齐难不成连基本的礼法都没了吗？！”
堂下众人闻言立刻跪倒一片，齐声高呼。
“清王殿下恕罪。”
清王却仍然不依，她冷笑一声说道。
“我恕你们哪门子的罪？还不快请合安殿下恕罪？！”
堂下众人冷汗淋漓，其中属王尚书最为不安。
他跪行两步上前，朝宋明月磕头高呼。
“是老臣失言冲撞了合安殿下，求殿下宽恕。”
宋明月并不习惯被这等胡子花白的老者叩拜，抬手便要让他起身，清王却将她的手按住，一脸闲适的看着王尚书将头磕的咚咚作响。
王尚书磕了半晌头，额上青红一片渗出血渍，清王冷眼瞧着丝毫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
“母亲不是来赴宴的吗？怎的又发起脾气了？”
一位端庄淑女款款步入殿中，朝着清王娇嗔。
清王这才挥手让王尚书退下，脸上又恢复了些笑意。
“早就嘱咐你快着些，偏你性子骄纵非要拖延。”
“连累你合安妹妹受了这许多的委屈。”
“你还不快些跟你妹妹请罪？”
那淑女闻言，朝着宋明月盈盈一拜，面上却丝毫不慌。
“是澜湘的不是，这便给合安妹妹赔罪了。”
清王招手让她上前，她快步来到二人身侧。
清王将她与宋明月的手牵到一起，朝宋明月说道。
“这是我女儿澜湘，比你虚长一岁，你便唤她姐姐吧。”
宋明月福了一礼，“澜湘姐姐。”
随着清王的到来，宴席很快又恢复正常。
程疏墨依然是那副笑意不达眼底的表情，斜眼瞅着邻座迷糊的宋明月。
澹台谨一脸紧张，立在清王身侧，眼眶微微发红，半晌未敢做声。
清王这才反应过来，身侧还有个胆小懦弱的侄子，开口道。
“阿谨也入席吧，在这立着做什么？”
“谢姑母。”
澹台谨长舒一口气，缓缓来到清王下首入了座，一旁的小内侍也替他捏了一把汗。
这位清王澹台清与当今陛下乃同胞所出。
五岁时她便代兄长入燕为质，十二岁回齐获封安国长公主。
十六岁替兄出征东吴被俘。
两年后燕国伐吴，燕国将领周子符大破吴军，带兵杀入吴宫将澹台清救出带回燕京。
次年安国长公主盛装回齐，得齐国新帝册封为清王。
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襁褓中的幼女，周澜湘。
天家贵女受了天大的委屈，便是未婚先孕也无人敢置喙。
更何况这孩子据说还是燕国大将周子符的，何人敢多言？
周澜湘如今已经年满二十，仍是待字闺中。
好在齐国先头出过几位女帝，因此齐国的女子地位与男子并无不同。
齐国女子便是一生不嫁，也少有闲话。
这位澜湘郡主随了她母亲，容貌艳丽，端庄大气。
这会儿她正与宋明月挤在一处饮酒闲谈。
“合安妹妹，你怎么不吃？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宋明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冲的昏了头，嗫嚅着回话。
“没有没有，我吃着呢。”
她夹起一筷子青菜便送入口中，味同嚼蜡，确实不合胃口。
周澜湘见状又端酒敬她，“妹妹可能饮酒？我们姐妹二人喝一杯罢。”
宋明月慌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周澜湘呆愣的看着她，惊叹一句。
“妹妹好酒量啊！再来！”
姐妹二人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时宋明月便有了醉态。
程疏墨眉头越蹙越紧，最后索性离坐来扶她。
“殿下，黄酒入口不烈，但后劲儿极大，不可多饮。”
宋明月眼神迷离，看清来人便咧嘴一笑。
“小疏墨，来陪阿姐喝一杯！”
小疏墨？阿姐？呵，她倒是适应的快。
程疏墨心下腹诽，面上却依然挂着笑，就着她的手便喝了一杯。
“喝了，阿姐还想做什么？”
宋明月果真开怀，伸手便揉上这人的头顶，口齿不清的说道。
“小疏墨真乖，以后也要这样乖，知道不？”
说罢不等人答话，便歪歪斜斜的趴到了案几上，不动了。
程疏墨心知她这是真的醉了，便打算将她扶走离席。
周澜湘却缓缓伸出手，持着酒杯盯上了他。
“疏墨弟弟，见了长姐为何不打声招呼？”
周子符便是如今燕国的定国侯，这二人今日虽是初见，但都明白他们是同一个父亲。
程疏墨眸中浮现笑意，将宋明月交给了秋浓，自已则从案几上拿了一个酒杯倒满。
“程疏墨，见过长姐。”
周澜湘逗弄不成，脸色讪讪，轻哼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心道，他倒是个没脾气的。
二人笑意不达眼底的目光如出一辙，一杯接一杯谁都不肯先作罢。
直到清王款款来到他们身前。
“澜湘，与你弟弟见过了？”
周澜湘咧嘴一笑，“见过了，相谈甚欢。”
清王略微点头，抬手命身侧侍女将周澜湘搀扶而起，又对程疏墨说道。
“你长姐自幼刁蛮，疏墨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程疏墨点头称是。
“你父亲来信说，你要在齐京游学一年，挑个时间可以到我府上一叙。”
她说罢便带着周澜湘往殿外走去，程疏墨忙起身拱手相送。
澹台谨不知何时来到一旁，脸色微红，看着程疏墨嗫嚅开口。
“今日是我招待不周，还请世子不要见怪。”
程疏墨心知他的性子软弱，在朝中也只能指望这些老臣相帮，便也懒得与他计较。
“无妨。”
澹台谨长舒一口气，唤来内侍将他与宋明月送回了公主府邸。
......
马车上。
程疏墨看着喃喃自语的宋明月出神，他俯身贴近去听。
“我宋明月天下第一牛掰...”
“谁都别想将我喝趴下...”
呵，还真是一点都不设防。
